“怎么会分心的,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老祖宗就是这样讲的……”
老刀说:“妈,公司的事情你不懂。”他压低声音:“我们领导还在这里。”
“哦哦……”老太太晃过神来,“泉领导你不要放心里啊……我老太婆不懂,乱讲讲的。”
“叫我小泉就好……”
老太太情绪还是低落下来了。
平常她从来没有见过儿子跟哪个姑娘交往,现在一个挺好的女孩子跑到医院来看他的母亲让老太太激动起来。
女孩子都是矜持的,会主动跑来一定是有花头的。
结果现在希望落空,连领导来看望自己儿子的母亲这件事都不能让她再高兴起来了。
又聊了几句,老太太就显得有点精神不济是在强撑了。
泉源赶紧告辞,叫老刀留下来照顾自己母亲,但老太太非要儿子去送人。
泉源只好叫老刀先扶老太太躺好,然后两人一起出去。
这时候电梯那边等了一堆人,泉源就说不如走楼梯吧。
老刀在他自己母亲面前倒是表现得挺伶牙俐齿的,现在又一声不吭了。
泉源在心底叹气。
她知道老刀是拒绝交谈,所以也不好问了。
而且他身上压力太大。
这算是对“同类人”的某种感应吧。
泉源总觉得老刀也是那种因为什么性格变得不太对劲,把自己逼得太狠的人。
不知道他的心结到底是什么。泉源也不敢问。不在那个契机上,谈论这个话题不仅不会让现状好转,反而会变成一种压迫。
泉源不敢给老刀压力。
她觉得老刀最近越来越压抑,总有种压一根稻草就可能要垮的感觉。
并不需要动用多少脑筋去思考,……恐怕是老刀的母亲已经不太好了。
泉源问:“阿姨的病到底是怎么回事?”
泉源其实之前来看过老刀母亲。不过那次时间晚,老人也是刚输了液很疲惫,她放下花跟果篮就走了。
虽然老人的记忆力多少会有点衰退,但应该不至于完全没有印象像看个陌生人。
而且不说精气神,光是形销骨立的样子也比之前糟糕了。
老刀哽咽了一会儿才开口:“快不行了。眼睛也瞎了。”
泉源愕然。
上次眼睛还没事。
她现在想明白那种茫然感是什么了……原来老太太已经看不见。
“不是说排上肾源了吗?”
“医院也不敢给换,医生也不建议换……换了也撑不住。我妈糖尿病也到了晚期了。最近脑子糊涂得很,有时候连我也认不出。”
泉源沉默了。
生老病死虽然是人之常情,但遇见的时候又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别人。
语言总是苍白的。
说什么话有用呢?
总会好起来是自欺欺人、戳人痛脚。说自己振作一点省得家人担心吗?……也完全没有用,只会给人更大压力。
最后泉源拍拍他的手臂。
“阿姨想看你找个对象……”
老刀摇头。
“小妖是个好姑娘,你也不是不喜欢她。如果是为了阿姨的事……”老刀妈妈也活不了多久了,也拖累不了小妖多少。泉源首先想到的是这样的事实。然而这样的事实实在太残酷了,不可能说出口,她说:“你也不要总觉得这样做是对小妖好。她刚才自己跑出去哭了……我给她打电话她还一直哭。也不忘记叫我多陪陪你妈妈……她是好女孩,她愿意照顾你妈妈。你以为对她好其实是伤害她。”
老刀摇头:“她不懂。你别劝我了。我们在不了一起。她跟了我没法好好过日子……我先上去了。”
泉源知道没法谈了。
“你上去吧。缺钱就跟我说……”
老刀点点头。
眼眶红起来。
母亲是他的软肋,而钱是一把刀子。
钱令这个男人悲从中来。
如果他富有就不会让母亲的晚年如此艰辛。
泉源不想看他哭,老刀也不想在泉源面前哭。
他再也也说不出来了,只是朝泉源摆摆手。
泉源也摆摆手,马上转身。
等老刀上楼之后她又转过头看了一眼。
他确实是那只濒死的骆驼。
他仿佛也是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老刀的背影令泉源压抑得难受。
然而要怎么帮他呢?
总觉得除了他的母亲的病症以外,他身上还有什么东西一直压迫着他,一直吸食着他的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