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娴回到吉春斋,看见苏妙、苏婵、苏烟、林嫣、纯娘正围着自己让店家送回来的一摞子锦盒惊叹。
“月裳琉玉镯啊,七百两啊!”纯娘两眼冒金光地说,“还有上品玉锦、妆花软缎,颜色好鲜亮,不愧是苏州出产的!”
“真的好漂亮!”苏烟摩挲着光滑的软缎,羡慕地说。
苏婵扁了扁嘴,瞧不起地道:“她肯定不舍得花这么多钱买镯子,一定又去骗傻子了,她是好运气,勾搭了那么多傻子全都心甘情愿给她掏银子,我可不是咒她,她再这么胡作非为,早晚有一天,咱们得给她送牢饭去。”
“你胡说八道什么!”苏娴上前一步,在她的脑袋上敲了一记,“让男人心甘情愿地掏银子是一个女人必须要会的手段,你连这都不会,将来怎么嫁人!”
苏婵不为所动,瞅了她一眼,绷着脸道:“我用不着会,也不想会,我就奇怪了,世上到底哪来的那么多蠢男人,明明没在你身上讨到什么便宜,他们干吗要花钱给你买这买那的?”
苏娴笑了一声,得意洋洋地坐在院中的太师椅上,笑吟吟道:
“要不要大姐教教你知道男人的心里都在想什么?”
“用不着!”苏婵头一扭,不屑地说。
苏妙看了苏娴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苏娴自从前几年媒人上门说亲让她去做填房的事告吹之后,她的感情生活可谓是一波三折,先是专挑有家室却对她见异思迁的有妇之夫下手,用言语的挑逗作为甜头,钓对方给她花大价钱。却不跟对方发生实质性的关系,直到她玩够了再耍手段把对方甩掉,那个时候对方往往会碍于家室颜面等问题,再加上花费的银钱对他们来说还在可承受范围之内,所以虽偶尔有纠缠,却没有闹得天翻地覆。
如果这样的情况可以理解为苏娴是在报复那些她最痛恨的三心两意的男人,那么最近这段时间。她开始将目光转移到一些未婚的年轻男子身上就让苏妙不得不注意了。虽然年轻的小哥是比半大老头子要养眼,这是审美水平的提高,不过苏娴似乎无意谈婚论嫁。在丰州时约会过的那几个公子哥也都是出游过几次就不了了之了,这一点让苏妙有些担心。
“大姐,你喜欢嘴上花花这也没什么,可让对方认真了。小心哪天被杀掉。”别看苏娴嘴上,真上阵了她未必会接招。然而这样更容易挑起事端,不管对方是认真追究金钱还是认真追究感情都不好,苏妙严肃地警告道。
“你怕什么?你大姐我知道对方的底线在哪里。”苏娴单手托腮,翘着二郎腿。心不在焉地说。
苏婵重重地哼了一声:“你干脆去做填房算了,也省得一直胡闹祸害人!”
“再放屁,老娘先送你去做填房!”苏娴很凶地瞪了她一眼。“你跟那男人一个样,自己又没做过填房。随口就说,好像我现在的日子多可怜,肯有一个人娶我做填房对我是多大的恩赐似的。”她不屑地哼了一声。
“哪个男人?”苏妙端起茶碗,喝茶,狐疑地问。
苏娴停了一会儿,笑了一声,直起腰身,响亮地宣告道:
“阿妙啊,老娘看中了一个男人!”
“谁?”
“文王殿下。”苏娴坦然地说。
“噗!”
“噗!”
“噗!”
“噗!”数茶并喷。
“大、大姐,你说啥?”苏烟涨红着一张脸,不可置信,紧接着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不行啊大姐,咱们家会被满门抄斩的!”
“我只是看上他,又不是要玩仙人跳,把你这个恶心的表情给老娘憋回去!”苏娴一脸嫌弃地说。
“大姐,你脑袋没问题吧?”纯娘不可置信。
“文王殿下?”苏婵震惊地咕哝道,“文王殿下的眼睛也不瞎啊?”
“娴娴,不行的,你嫁王爷还不如找一个倒插门来得安稳!”林嫣以过来人的经验一叠声说。
“谁说我要嫁?我只是说我看中了。”苏娴鄙夷地瞅了她一眼。
“大姐,你什么意思啊?”苏妙眉角抽着,无语地问。
“撇开是王爷不谈,他的长相、身材、脾气、秉性都是我中意的样子,我坑了他两千又三百两,他竟然老老实实地都付了账,虽然生气,生气时的样子却相当有趣,过后还送我回来。虽然他说的那句话让我有点不爽快,不过像他这样的男人在我的世界里已经很罕见了,对我这样一个注定了要孤独终老的女人来说,不趁年轻时把握住机会纵情地耍一耍,都对不起老天爷把他送到我眼前。”其实今天碰见梁敞时,她只是想哄他帮她付个账买下她中意已久的镯子布料,如果他不追讨呢,她就当捡个便宜,如果他执意追讨,大不了回头再分期还他,可他的反应太有趣,不仅傻乎乎地跟着她去了,一呆竟然呆了一个时辰,还出奇乖顺地配合她,于是受到纵容的她玩过了头,两人之间的关系竟然也在这一来一往中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问题是,文王殿下他的眼睛又没有问题,他能看上你吗?”苏婵认为这才是最关键的问题。
“他现在的眼睛是没问题,可很快,他的眼睛就会出问题了。”苏娴不以为然地道。
众人的嘴角狠狠一抽,当然现在所有人都认为苏娴的言论只是一种妄想,毕竟对方是一个英俊出众的未婚青年,身份还是位高权重的王爷,而苏娴只是一个市井小户出身的失婚少妇,如果苏娴成功,这绝对不是一则励志故事,而是一则科幻故事。
没有人相信苏娴真的能拿下梁敞,这绝对不可能。
……
细雨婆娑。
点点晶莹的雨珠。条条倾泻的雨线,形成了一片白蒙蒙的雨雾。
一辆华丽非凡的马车冲破雨帘,不徐不疾地行驶在寂静无人的山谷中,这马车很高很阔,行驶起来却极是轻盈,几乎听不到车辆行驶的声音,在幽深清冷的山谷中。这辆玄紫色的马车恍若一团浓雾。远远看上去,极是诡异。
一只威风凛凛的鹞鹰自南方而来,响亮地啼叫。于上空盘旋了两圈之后,冲破雨帘俯冲下来,稳稳地落在马车窗上方一个纯金的架子上。
一只雪白的手从窗内伸出来,不惧风雨的侵袭。将鹞鹰抱进马车。
手的主人是一个相当唇红齿白的青年,他跪坐在精巧别致的车窗下柔软的长毛地毯上。
一个同样貌美的青年跪坐在他面前。用软布擦干鹞鹰身上的水,与此同时,先前的青年解下鹞鹰的脚环,取出里面的信笺展开。阅读之后脸色微变,下意识向对面玄紫色的纱帘望去。
纱帘后面,堆满了金银软枕的纯金软榻上。一名身穿玄紫色印金色芙蓉花蜀纱立领小对襟衫子的女子正侧卧在上面假寐,两名青衣丫鬟垂着头跪坐在软榻的两侧。悄无声息,就像两座雕塑。
貌美的青年见状,犹豫了一下,之后用最低的声音,轻轻地唤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