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麟和曲言呢?”
“……我叫来帮忙的。”
温景尧无力地闭了闭眼睛:“行,你回去吧。”
“温总……”
“我没事。”
“如果被家里人知道了,你怎么交代……”
“我说我自己摔的行吗?”温景尧倒是很清楚他的想法,“不把你供出来。”
“温总……”
“好了,你快回去,再晚没车了。”
“噢……”
吴卓凡这才一步三回首地走了。
大门一关,最不自在的人立刻变成了伏麟。温景尧是个左撇子,左手受伤,实验室是进不成了,平时学习生活都要受影响。
而且还是为了保护自己才受伤的——这一点让伏麟尤其难受。
见温景尧闭目养神完全没有交谈的意思,伏麟干脆钻进厨房做饭。把那条鱼料理好,希望对方的心情能稍微得到些安慰。
直到把香喷喷的饭菜都端到了沙发前的茶几上,他这才反应过来温景尧手打着石膏,吃饭不方便。于是选了最肥美的鱼腹的肉,将几根大刺剔干净,把碗推到对方面前。
也许是饿着了,温景尧还挺配合。虽然他用右手拿筷子也没太大障碍,但总没有左手那么灵活,伏麟看得一阵愧疚,抱歉的话不自觉地溜出口:“对不……”
“吃完再说。”温景尧打断道。
这句话听在伏麟耳朵里,就跟“吃完再算账”没什么区别。他默默地埋头吃了一阵,瞥见温景尧用单手吃力地刨饭,又忍不住说了句:“……我喂你?”
冷淡的目光扫了过来。
伏麟迅速低头。
星期五才好不容易敞开心扉,亲亲热热地叫着“麟麟”,在月光下拉拉小手……这才过了短短两个晚上,又变成了冷冰冰的“伏麟”。
都是自己做的孽啊……
伏麟欲哭无泪。
食不知味地填饱了肚子,天色也晚了。
客厅里光线昏暗,却没有人主动开灯。吃光的碗碟放在一边,也没有人主动收拾。
客厅里很安静,能听到时钟嘀嗒嘀嗒走动的声音。
“高三那年……我休过学。”
伏麟知道对方在等待他解释。左思右想,最终选择了这句话作为开场白。
早晚都要说的。过去的那段破事既是黑历史,也是他灵魂中永远抹不掉的烙印。
如果两个人想要继续走下去,将这段过去和盘托出是必要的。
温景尧扯了张纸巾擦了擦嘴,轻轻“嗯”了一声。
“休学的原因是,打架……受了重伤。”
伏麟深吸一口气。一旦开了个头,忽然也觉得不是那么难说出口了。
“我从小就不是安分孩子。家里长期没人管教,思想很中二……不爱学习,讨厌老师,逃避家人,经常在外头惹是生非……后来因为一个契机,我加入了y市的一个‘帮派’。”
温景尧知道他所说的帮派大概是指什么,没有多问,只是说:“你怎么认识曲言的?”
“……在帮派里。”
温景尧缓慢地点了点头。
“我和曲言,那时候真的算同类吧。他不是他家的亲生孩子,我是生下来没人要的孩子,我们都很空虚。”
“因为空虚,所以极端地选择了用暴力去发泄内心的不满,经常逃课,跟着一群比我们年纪大的混混出去打架斗殴……”
“你就这样,一直持续到高三?”
“在十五岁那年的夏天,我认识了叶玄穹。”伏麟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提起了温景尧一直在意的另一个人。
“他是个很好的人,一直希望我脱离这样的生活回归正轨,可是我那时候很固执,没有听他的话。”
“后来?”
“后来,我就为我这些年虚度的岁月付出了代价。”
伏麟站起身,走到温景尧眼前。在近在咫尺的地方,掀起了身上的t恤。
温景尧的瞳孔骤然收缩。
一道丑陋狰狞的伤疤,顺着白皙紧实的腹部蜿蜒而下,没入了系着皮带的牛仔裤腰。
只用眼睛看这旧伤,都能直观地感觉到它曾经有多惨痛。
“我被人揍得半死不活,还被砍了很深的一刀,躺在四下无人的巷子里,那时候真的以为自己会死……拿起手机,用最后的力气勉强拨通了120,却觉得坚持不到救护车过来了。父亲人在国外,曲言搬家去了s市,大概连他们最后一眼都看不到了。”
“……”温景尧不发一言,微微蹙起了眉头。
“至于我为什么会很在乎叶玄穹,是因为被救起的那段时间里,是他帮我垫付了医药费,不眠不休地照顾我好几天。对我来说他不仅是朋友,也是恩人。”伏麟露出了苦涩的笑容。
“住院的这段日子里我想了很多,反省了很多,也有了一些新的发现。终于明白我爸并不是不爱我,也终于意识到真的很对不起身边关心我的人。”
“出了这件事,学校原本打算开除我,是曲言恳求家里出面帮我解决,才得以继续念书,参加考试。我选择了休学一年,和过去的一切撇清关系,拼命补习以前落下的功课,玄穹也帮了我很多忙……后来,我很好运地考上了s大……再后来,遇见了你。”
待叙述完这段过去,室内又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温景尧忽然伸出手指,在那道疤痕上轻轻点了点。
伏麟敏感地瑟缩了一下,不可思议地回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