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小哥,稍安勿躁,”那荆无涯却在一旁拦住了那上了心气的公输弟子,随后便又对那假尹水寒说道,“这串通一气倒是不至于,不然这出戏怎么会演的这么逼真呢,这里除了我大师兄天乾之外,没第二个人怀疑过你的身份,不过若是没有亲眼所见,我想他还是不会相信的,所以他便随我一起被关入这石牢之内,便是想亲眼验证下自己的判断罢了。”
假尹水寒听了荆无涯的话,便沉默不语,也放弃了挣脱自己的双手,而那天乾也是许久不语,只是手中的天罡凌云扇依然死死缠绕着那假尹水寒的双臂,却也未曾放手,就这般相互默默站立许久,活像两根石门柱子一般。
“既然天乾侠士亲眼验证了此毒妇的所作所为,必然也知得她的心性了,今日多亏侠士出手相助,才能让这恶妇不慎落网,我公输衍代表我公输一门的门众向天乾侠士致谢了,他日墨家若有需要,我公输一门必竭力相助。”那公输衍对着天乾便又是一番作揖致谢,十分客套道。
“少塚主言重了,求真去伪是我墨家应尽的份内之事,不敢独自居功。”天乾经那公输衍一说,才回了神来,于是连忙抱拳还礼道。
“呵呵,既然天乾侠士不拘小节,那我公输衍也就不再客套了,否则倒反显得你我两家生分了,”公输衍随口笑道,而后便转过身去,对着那众人道,“来人,将那恶妇先关押起来,等通告我机关塚所有门人之后,再作论处!”
“是,少塚主。”随后左右便有人将那假尹水寒紧紧绑缚住,要将她押解出去。
“等下,”此时那荆无涯忽然又打断那几名护卫,转头便对那公输衍道,“我说少塚主,万万不能让这恶妇就这么轻松伏罪了,否则我这苦算白受了,我看不如这样,反正此石牢也是个插翅难逃的地方,既然我荆无涯在此受了这些许无端端的罪过,也正好让这恶妇也体验一下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感受,然后再将她按罪论处,岂不是更大快人心?”
“荆少侠所言甚是,那就依荆少侠所言,先将这恶妇关押在此处,等我一切安排妥当之后,再作论处。”
“少塚主英明。”荆无涯摊着笑脸奉承道。
其实,荆无涯方才见假尹水寒被带走的那一刹那,他大师兄天乾的双手分明有些许颤抖,便也猜的个所以然来,所以如今这番说辞,也是别有用意。只是那公输衍等人尚不清楚罢了,再加上荆无涯此番立了头功,话语自然有了份量,所以便也好生答应起他来。
机关塚本就是个少有生气的地方,而这机关塚的石牢自然更是冷清的让人发颤,荆无涯只不过在那呆了一个晚上,就已经受不得这股子摄人心魂的寒意,所以对于那假尹水寒来说,这自然也是一种煎熬。但是,煎熬归煎熬,可那假尹水寒却早已受尽比这更为难以承受的身心折磨,所以作为一名训练有素的刺客,这点煎熬对她来说算不得什么。此刻的她,却是在那石牢之中静静的盘膝而坐,双眼闭目养神,看上去倒是很耐得住这份寂静。
突然,那石门之外似乎有了一丝极为低沉的声响,那个声响确实很轻,轻的已经可以让一般人无法察觉,但是,由于是在机关塚的石牢,所以就算有根绣花针落地,这点声响也足以引起在那石牢之中静坐的假尹水寒的注意。
“门外何人到访?”假尹水寒依旧轻合着双目,只是嘴唇稍微动了动,发出了一句低沉的问话。
“尹姑娘,是我,天乾。”那门外遂也回应了一个低沉的声音。
“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所以为了惹人嫌疑,还是请天乾大哥速回吧。”那假尹水寒闻得是天乾的声音,虽有一丝波澜,然则话语之间还是回绝的十分寒冷。
“尹姑娘,自我认识你的那一天开始,我便猜到你心中有些许不可告人的秘密,但是在下依然看得出,尹姑娘你也是受人指使,身不由己,又何苦如此作践自己,倘若你肯交代实情,在下必定会替你向少塚主求情,请他网开一面。”
“天乾大哥,你的一番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有些话,就算要了我的性命也不能透露半句。”
“尹姑娘你这又是何苦如此执着呢?”
“天乾大哥身为墨家八子之首,倘若身负墨门使命,相信也会不惜性命去完成,所以,也应该很了解我目前的处境。”
“哎,”天乾微微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再多说也是无益,便只得无奈道,“好吧,既然姑娘心意已决,在下便不再多言,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在下断断不会就此眼睁睁地看着姑娘命丧于此,所以今日到来,便是想助姑娘出的牢笼。”
那假尹水寒听了天乾的这番话,心中不由得一丝震动,沉默也些许之后,才缓缓而道:“我知道天乾大哥是个好人,但是你若放了我,便就会再次和公输一门结下深仇大恨,到时候墨家和公输家必定又会兵戎相见,你难道忍心眼睁睁看着墨家陷入如此不堪的困局吗?”
“这个事情我自然会向少塚主说明清楚,一人做事一人当,届时便听凭他处置,但我不能看着尹姑娘你就此替他人背了黑锅送了性命,自己却不闻不问。”
“天乾大哥你这又是何苦呢?”此刻,倒是那假尹水寒无奈地拿这话反问起天乾来了。
“尹姑娘莫要多问了,时间不多了,我现在便运足内力试试是否可以将这石门推开。”那天乾说罢,便运起了全身的气劲,只一骨脑儿集于双掌之中,口中发出一声怒吼,便硬生生地向那石门发力推去,可哪里知道,只听“嘭”的一声,那石门只微微颤动了一下,便又纹丝不动了。天乾见这一掌难以生效,便又再次调整内力使足气劲,又一次推向了那石门,可是那石门却如同铁板钉钉一般,还是和先前一样,只颤动了一下便再也懒得动了。
“天乾大哥,还是算了吧,这石门乃千年青岩所铸,少说也有上千石的重量,单凭你一己之力是绝对推不开的。”那假尹水寒见天乾多番努力皆只是蚍蜉撼树,不由得再次劝道。
可那天乾却依然不肯放弃,正打算再次一试,忽而耳边一阵噪杂之音响起,一下子引起了他的警觉。
“哎呀,我说大师兄,你要打开那石门问我不就行了,有何故白白浪费这么许多气力。”那噪杂之音过后,便有一人古灵精怪的不知从何地冒了出来,只指着天乾,嘴上一番可惜的语气。
“无涯师弟?”天乾看到那来人,不由得大吃了一惊,便又忙问道,“你何故又会来此?”
“大师兄,这里难不成只许你一个人来,就不许别人来了?虽然这里有个尹水寒,你也不用这样吧。”那荆无涯没好气的打趣道。
“师弟你切莫胡言乱语,现在不是说笑的时候。”
“我知道这不是说笑的时候,我这不是来给你解围来了么。”那荆无涯说着,手中摊开了掌心,只见一把石牢钥匙便在他掌心之中安躺。
“你怎么会有这石牢的钥匙?”天乾见了那钥匙,顿时有些吃惊。
“大师兄你真是健忘啊,昨日尹水寒进来取我性命之时,便拿的就是石长老的钥匙,只是她随手一并挂在了腰间,所以当我在取她玉佩的时候,顺手牵羊也一并也拿了,不想今日果然还派上用场了。”那荆无涯在一边得意的说道,一边将那钥匙晃悠了一下。
天乾见他这副模样,一边随手接过那钥匙,一边随口又很严肃的对荆无涯说道:“师弟你果然鬼点子多的很,不过私放重犯,可是一等一的大罪,要是被公输一门发觉了恐有性命之忧,你果真愿意冒这个险?”
那荆无涯只是嘿嘿一笑,转头对絮絮叨叨那天乾说道:“师兄你这人做事好不干净利索,你知道我荆无涯做事从来是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做起来婆婆妈妈犹豫再三,再说这放人的是你,你才是主犯,我顶多算个从犯而已,不至于要了我的性命吧?”
天乾见荆无涯如此说道,也不由得会心一笑,于是也不再多言,便转身将钥匙插入石牢之内,轻轻使力一转,只听得“轰”一声,那石门便打了开来。
待那荆无涯和天乾步入那石门之内,只见假尹水寒依旧盘膝静坐,见他二人走了进来,假尹水寒也便缓缓起了身,对着那天乾仍疑有疑虑道:“你果真愿意就这样放我走?”
“呵呵,”天乾只微微一笑,随口又说道,“我师弟说的对,既然相信你的本性,便不用婆婆妈妈,你走吧。”
“我走了之后你怎么向公输衍交代?”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我一切自有安排。”天乾仍然微笑着,很有把握道。
“既然如此,我便不再多言,天乾大哥,水寒就此别过了,”那假尹水寒朝天乾作了一揖,便将离去,然则刚走了一步,忽又转身道,“忘了跟你说了,我叫重黎。”说罢,便朝那石牢的大门走去。
待那重黎走出石门,那天乾刚想让荆无涯跟他一起去投案自首,忽然听得门外传来一阵回旋之音:“月圆之夜,墨家大难,天乾大哥多加小心。”从那人的声响和语气很轻易就可判断,那是重黎的留下的警戒之语。
“月圆之夜?”天乾听了此传音,心中不由得一阵疑惑,只低声沉思道,“今日月相显凸月,照此推断,后天乃望月,那岂不就是月圆之夜?”
想到这里,天乾不由得心中一阵紧张,便极为严肃地对那荆无涯说道:“师弟,我有一重任便将托付于你,你必须在后天月圆之前赶到墨客山庄,通知师父做好应对一切变故的准备。”
“师兄,你不会真的相信那恶妇的话吧?就不怕是那恶妇的毒计?”荆无涯见天乾如此认真,不由得反问起天乾来。
“我相信此事重黎姑娘不会欺骗于我。”天乾十分确信的说道。
“好吧好吧,不过既然事情如此严重,为何你不亲自向师父禀明?却让我带信回去。”
“如今我私放重黎姑娘,已是不可饶恕的重罪,我不能因此连累墨家,所以我必须亲自向公输衍负荆请罪,才能化解这一切恩怨。”天乾只一字一句坦然而道。
“这就是你说的一切安排妥当?”那荆无涯听了天乾这话,顿时生了一肚子的闷气,随口便朝天乾喋喋不休道,“大师兄,你可真就是一根筋抽到底了,你若不说此事是你所为,又有何人知道?哎,罢了罢了,你要去认罪就去吧,我也拦不了你,只是你想清楚,这可是没有后悔的余地的。”荆无涯随后叹了口气,连连摇头道。
“师弟你莫要多言了,此事我心意已决,只是这带信之事,请务必尽快带给师父他老人家,以防墨客山庄有所不测。”天乾却对自己即将面临的困境毫不在乎,只是再三嘱咐荆无涯这带信之事。
“无涯知道了,我虽不是师父明门正式收取的弟子,然则也算半个墨门中人,你和师父又对我如此信任,此事我自然不敢怠慢,你就放心吧,只是师兄你自己多加保重才是。”
“有劳师弟挂念了,我自会照顾自己,师弟你即刻便启程吧。”
“那无涯告辞了,师兄保重。”
“保重。”
他二人互相作揖拜别之后,荆无涯便立即起身上路了,虽然他平日里油嘴滑舌,口无遮拦,然则他也深知此事事关重大,所以丝毫不敢怠慢,只是一个劲地朝墨客山庄赶去。而那天乾将此事托付给荆无涯之后,心中也轻松了许多,他只望着荆无涯渐渐消失的身影,直到看不清一丝踪迹之后,便坦然一笑,遂又朝那公输衍的所住的机关塚塚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