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根姬走到食堂前面吃惊得呆住了。
房顶被揭掉了,檩木、门、窗以及秫秸耙子早以被民工抽掉运走了,大锅也被揭走了,只留一处颓废没顶的房壳。那透过来的光线将房间内的四壁,全部暴光了。那一面面土墙壁,在阳光下,像害了麻风病似的,百孔千疮,好似因恶疾破了相的一张脸。
……到了晚上,这里没有被褥,天气已经开始寒冷了,她去房间里找到一条旧围裙,那是自己用过的,将围裙遮住身体的大半,金根姬和衣趟在晒干的麦秸堆中,她虽然蜷缩一团,仍看得出她身高马大。
自行车她已经推进房内了,她把它放倒在自己的身边,平躺着,金根姬用双手紧紧地搂住它。应当说,金根姬的一生中从来没有搂过小孩睡入,但此时她找到了搂着自己亲生小孩的感觉。她只睡了三个时辰,听到公鸡叫明,她便起身上路。
天仍是黑夜,路又是新路,可以感觉到路的两边没有栽植的小树。她小心翼翼地推着自行车走了七、八里地,才遇上平坦的好路,她才小心翼翼地骑上一段;如果遇到坑坑洼洼的泥水路,她不骑,便卷起裤角,把自行车扛在肩上,一步一滑地向前走。
金根姬骑着一辆崭新的自行车,不能招摇过市,但可以走村穿乡,她感到自己身上越来越有劲,但不是狂骑,很小心,很慢。一路上,她小心的唱着一道情歌,那是家乡的朝鲜语哼唱,她只是断断续续地哼唱着:
……
清清的蓝水河,你轻轻地流哟!
带走了金达莱的氛芳
带出了山里的姑娘……
山里的情郎
你的心不要四处流浪
等我、幸福会回到你的身旁。
唱到这几句时,她突然停下了,满脸通红。似乎站在人生暮年和四角,即衰老、凋残、败落和凄凉……心里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下午将尽六点时,金根姬已经骑车来到了郭刚集,把那辆自行车推到小河旁从新洗涮一次,又推到小路上用干布擦好后,又晒干,自行车仍是明光瓦亮。
金根姬推着自行车,走在郭刚集街上……在她的后面跟着十几位好奇的小孩子进行围观和打扰,而金根姬不时地停下来劝这些孩子们离远一点,并告诉他们说,这是郭刚集人民公社的荣誉和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