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火点了点头,出门将意思传达下去。
贺颖儿回去找贺天,正见贺天忙进忙出,偏什么都还要问。
“这位大娘,厨房在哪儿?我想做点面。”
“哎呀,老爷可真会说笑,哪儿需要老爷您亲自下手,煮面就由我们来好了。”厨子花大娘忙吩咐了下去,几个人就纷纷去了厨房,留下尚且不太适应的贺天留在那抬头望天。
贺心儿一路小逛,这屋子的结构很是独特,每每走到一个拐弯处就能有清风拂面,怕是在炎炎夏日,也会凉爽至极。
贺心儿并不知道,颖儿这屋子,按照五行相生相克的原理以及八卦乾坤图来设计,所谓风生水起,这里便是如此。
范丽娘刚走进这主屋,就一股沁凉袭来,地面上铺就的朱红地毯和这屋内暖黄之色照相呼应,桌椅一应都是梨花木所制,桌子上那金制宝冠瓶上的簇新百合花闻着透出淡淡的清新滋味。
东面那一张水云拥螭的八宝拔步床深深吸引了范丽娘的注意。
她抱着二白一步一步朝那拔步床走去,见着里外双层,床上的紫檀冰梅底的茶几上放着一个小粉定暗花盘。
范丽娘眼眶微热。
她是做梦也不敢想有这样的一天。
她将二白放在那雪白的锦缎被子上,触手摸那从光滑柔软的被子,微凉之后便是丝丝的暖从指间传来。
范丽娘抱着二白亲了亲又亲了亲,听着这熟悉的脚步声,她擦了下眼泪,回头见贺颖儿笑嘻嘻地走来,起身径直朝贺颖儿走了过去。
贺颖儿浑身一凛,忙要跑。
范丽娘一眼就知道这孩子成猴精了,抓过来,一巴掌拍到贺颖儿屁股上。
贺颖儿的脸红透了,眼看着几个奴仆经过,个个眼观鼻鼻观心,虽是如此,贺颖儿毕竟自认是年过十八的姑娘,被人当众打屁股,颜面尽失。
“娘,娘,你给我留点脸面成不?这么多人看着呢。”
贺颖儿瞥到了姜火憋红了脸直挺挺地从眼前晃过,贺颖儿暗恼,在下属面前彻底没了尊严!
范丽娘看她还嘴硬,一巴掌又拍了下去。
“你这熊孩子,皮猴子,瞒着全家人,干下这样大的事,你叫你爹的颜面往哪儿放?”
我爹的颜面?
贺颖儿愣了愣,随即看到贺天走来。
范丽娘一味想要教训贺颖儿,狗胆包天,真是狗胆包天。
“你事先应该早些与我们报备,你看你爹那样,转来转去,跟迷了路的狗似的。”
……
哎呀,娘啊。
你能不能看看场景再说话。
贺颖儿见着贺天面露困窘之色,忙回头给范丽娘使眼色,范丽娘以为她又耍贫,就道:“少给我来这套,我生了个这么有本事的女儿,我是没话说,可我女儿不时来吓我是怎么回事?你爹曾经说过以后给我这样好的生活,你把他的诺言给兑现了,你爹以后做什么才好,哎呀,急死我了。”
贺颖儿这才明白范丽娘所言。
原是怕伤及爹的自尊,怕爹没了颜面。
贺天又立誓不入京参与科举,如此,爹失去了目标,怕生活没了重心,反而没了自信。
贺颖儿勾唇一笑,“娘多虑了,我这么大的坞堡,我说句夸大的话,这里头俨然是个小朝廷,如若爹能管理好这,与那入朝为官,倒是半斤八两不为过。”
范丽娘一把捂住贺颖儿的嘴,“胡说八道,这样的话你也敢说,看我不打你。”
贺颖儿泥鳅似的一滑,出了范丽娘的五步之外,立刻就躲到门外贺天身后。
范丽娘见着贺天,脸微微一红,支支吾吾地,索性背过身去抱着二白。
大白看贺颖儿被打,高兴地站在桌子上,笑呵呵地,惹得贺颖儿一个眼刀飞过去,大白不理会依旧得瑟。
“花大娘,你养的黑猫现在还能捉老鼠吗?”
贺颖儿对外说了句,花大娘听到吩咐,忙走到门口。
“还能呢,厨房里的不少老鼠都吃掉了。一早老田家还跟我们借黑猫呢。”
大白瞬间蔫了。
这世上为什么会有天敌这个词?
范丽娘看这上演一物降一物的戏码,有些不忿。
贺天走了进来,贺颖儿让花大娘下去,便关上门说起了话。
贺心儿进来,笑着给贺天磨起了墨。
贺天笑了笑,道:“你们两姐妹倒是鬼机灵。”
他就这笔墨写了一封信,洋洋洒洒,拳拳心意都是希望能为朝廷效力,报效国家,奈何不孝之名已传,不得愧对朝廷,自请离去。
因着地方举人并不多,这样的信多是备给巡抚内署备案。
贺颖儿见贺天将笔搁着,便将贺天推出去招待里正等人,她与贺心儿两人陪着二白。
贺心儿拉着贺颖儿,一双明亮的杏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惹得贺颖儿不自在了起来。
贺心儿笑了笑,“我竟不知道你时常早退,是来干这事了。”
在刘府学习那些日子,贺颖儿可是只学了一会儿就找借口离去,当时贺心儿以为她不喜欢这些笔墨纸砚,也就不强求她,没想到偷偷摸摸敛财当地主了。
“我不过是腻味了爷奶伯父他们那样作,弄得咱们家没得安宁。”贺颖儿不知为何,对上贺心儿有些心虚。
贺心儿虽只比贺颖儿大了两岁,奈何一直都作风强悍,为人精明。
贺心儿本是一个并无多少耐心之人,就因此,她特地让爹教她书法,一段时间,竟磨练了心性,气度之中卓有不凡。
贺心儿拉着贺颖儿的手,道:“以阮、刘、赵家对我们家的关注,怕一会儿就上门了,你以为爹爹的那套说辞可以瞒得过他们?”
什么朝廷修的坞堡,什么官员留京之类。
贺颖儿顿了顿,她朝贺心儿点了点头。
“咱们索性就说是佩兮姐姐送的吧。”
刘家对他们贺家算是明白地一清二楚,佩兮姐姐请旨送了三千亩的地,这个解释倒是合情合理。
贺颖儿思量了会儿,就听得花大娘和一行人搬一大锅的面过来,其他人手拿刚洗好的碗筷,往桌子上摆放好。
花大娘走了进来,道:“主子,都做好了。我去唤老爷。”
贺颖儿闻着香味,贺心儿没忍住,回头对范丽娘道:“娘,我帮你盛一碗来。”
贺颖儿想笑,看着范丽娘给二白喂奶之时脸上自然流露出来的欣喜,贺颖儿又突生出了一种难以言明的喜悦以及感动。
前世,一切皆由不得她。
娘走了,姐姐走了,她孤苦无依,被送入军营的第一个晚上,她恨不得一刀自杀来个痛快。
那么多士兵同床而眠,她胆战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