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这是哪里?”顾锦心头一动,微微讶异。今日天色很好,正因为想要多了解自己的家,她便随意在沈府走着看着,却不知何时走到了沈府的外围。
只见这儿四处毫无人影,只是不远处有一个小小的院子,在这样荒凉的地儿伫立着,显得异常的醒目。
这房子里到底有什么?心中的好奇心驱使着顾锦,她不由走上前去,轻轻推开了小院子的大门。
院子中一条青石小路通往屋内,而屋子上竟然悬挂着一个匾额,龙飞凤舞的写着四个大字——“沈氏宗祠”。
竟然是沈府的祠堂!
顾锦屏息凝神地打量着四周,院中荒草凄凄,而屋子的木雕额枋上刻着一幅幅图案,线条豪放大气。
她走上青石小路,一点点走了进去,看到了屋内的景象。
“啊!”饶是冷静的她,都不由发出一声低低的呼叫。
屋子内与外围的温煦生动截然不同!这里是摆着一张大大的供奉桌子,上面摆着各色的水果与馒头,而桌子后面是一排一排的红木雕成的牌位。一排又一排,就像是一双双眼睛,正威严地看着不请自来的顾锦,令她背后蓦地升起一层冷汗。
供奉的桌子前放着一个蒲团,蒲团中间已经凹陷了下去,显然是被人跪得时间长了。
桌上还点着几柱香,袅袅地升腾着,神秘而氤氲。阴风不时吹过,排位边点着的星星点点烛火,随着风飘忽闪动,明明灭灭,更添上一层阴森鬼气。
阳光根本照射不到这里,整个屋子都弥漫着阴冷气息!
这是她的列祖列宗,有什么好怕的?顾锦深吸口气,终于克制住内心的不安,上前两步看起这些排位。
后面的几排倒是很正常,有故去的顾锦祖父与父亲等人,名字纷纷出现在了排位之上。
然而最前面的一排,却只放了一个排位。
更令人惊讶的是,这个排位上面什么字都没刻,竟然是无名!
顾锦正待细看,却听到一声重重的脚步声远远地传来,有人来了?她这样闯祠堂被人发现肯定要引来怀疑,惊惧之下,她连忙躲到了供奉的桌子底下。
一双绣着金丝的暗紫色绣花鞋出现了,顾锦微微皱起眉头,这鞋她有几分熟悉,似乎是见过的。
想了一会,顾锦这才恍然大悟,这绣花鞋是她的祖母所穿的啊!来人是老夫人!
既然是自己的祖母,早知道就不躲着了,只是她跑来了自家的祠堂再贸然出来,肯定会惹自己祖母生气,顾锦只好咬着唇,继续躲着。
从她的角度看去,能看到老夫人慢慢地跪倒在蒲团之上,重重地磕了几个头,原来蒲团被跪地这幅模样,是老夫人所为。
老夫人磕了几个头之后,双手合十,闭着眼睛淡淡地说道,“主子保佑,人已经找回来了。”
人找回来了?说的是她吗?顾锦凤眸一动。
却见着暗紫色绣花鞋一步步朝着自己走来,难道,她被发现了?顾锦心中一紧,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
绣花鞋停了下来,却是老夫人在供奉桌前站定了,伸手不知道拿了什么,更不知道在干些什么!顾锦心中万分好奇,竖起了耳朵听着。
“砰!”轻轻的一声,似乎是拿起排位的声音,老夫人似乎拿起了哪个排位,从怀中拿出了手绢,轻轻地擦着,发出摩擦的声音。
老夫人擦着排位,眼眶已经红了,声音有些颤抖,落在顾锦的耳中就是带着哭腔,只听得她慢慢地说着,“主子,奴对不起你,有些事情,也只能到了地下再向你请罪了。”
联想起之前所见的无名排位,顾锦猛地有了想法,这,这无名排位该不会就是老夫人口中的主子吧?那到底是什么事情要让祖母去地下请罪?祖母的耳朵又是怎么回事?
她内心不禁生出了无限的好奇,这沈府到底有怎样的秘密?为何她觉得她看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
老夫人不知擦了多久,轻轻的摩擦声一直响着。
“啪嗒!”似乎是一滴泪珠砸在了排位之上。
自己的祖母哭了?又是为什么?躲在桌下的顾锦只觉得度日如年,真恨不得出来好好安慰。
“主子,奴真的错了,日后,会好好补偿的。这些孩子,也都是好孩子。”老夫人从口中溢出一丝轻叹,若非是顾锦靠的近,还真要错过了。
过了许久许久,老夫人才将这排位稳稳地放好,暗紫色绣花鞋一步步远离,慢慢地,有些蹒跚地走了出去。
顾锦这才从桌子底下钻出来,看到那排排位时,瞬时怔住了,只见第一排那无名排位,已经被擦得锃亮锃亮!
被擦地这样干净的红木在烛火中反射出一丝阴冷的光芒,顾锦的凤眸中涌动着幽深黑沉。沈府的秘密,比她想象的还要多。
**
远方的雪山之巅,一个山洞中似乎有一丝颤抖。山洞里守着数十个黑衣人,而这些黑衣人都围在一个白玉棺材旁,不知等待着什么。
终于……
白玉棺材的棺材盖开始动了,不知过了多久,棺材盖终于被推开了,“嘭”的一声落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呵呵……”一声低低的笑意不知从哪里响起,这笑声动听无比,缥缈诱人就像是仙乐,闻之便心晃神移。
“主上!”数十个黑衣人激动地跪倒,齐声高呼道。
棺材上的人终于慢慢地坐起来了!
这是一个被上天厚爱的男子,白衣黑发,长长的头发全数披着,不扎不束,洒脱自然,微微吹拂,衬托得此人宛若仙人,他裸露的肌肤似乎有光泽流动,只露出了锁骨上的一片,却泛着诗意的色彩,引诱着人一眨不眨地望着。他的衣服一尘不染,比雪山上的白雪还要洁白,他的身姿挺拔淡然,就像是雪山之上的雪莲,高不可及。
与沈寂夜的清冷不同,此人真的就像天上的白云,身上流露出天然的高贵风仪,天生要让人远远的仰望。只是往面容看去,不禁令人微微失望。因为一个银色的面具竟然笼罩住了面孔,只露出一双波光流转的眸子。然而,最最令人诧异的是,这眸子竟然是紫色的,在这样绝美的风姿中透出一丝妖冶,看着便夺走了所有的呼吸。
他慢慢地站起身来,从棺材中走下来,所过之处,白雪皆消融,化成了波光粼粼的水渍。
“都起来吧。”悦耳的声音再次响起,他紫色的眸子淡淡地扫向这些黑衣人,这些黑衣人纷纷低下了头,完全不敢对上自家主上的视线,神色中有虔诚,更多的是狂热!
“主上,您已经沉睡五年,终于醒了!请求您入世!”一个头领模样的黑衣人瞅着男子的身影,大声地开口。
“嗯。”男人轻轻地漫不经心地应道。
得了这回应,头领眼眶瞬时变红,主上终于要入世了,这天下终究是属于他们的!
想到了什么,白衣男子轻轻地笑了一声,紫色的眸子满是光华,“将我的罗盘取来,这五年,本宫倒要看看,发生了什么。”
“是。”黑衣人迅速应下。
白衣男子转着罗盘,不发一言,数十个黑衣人跪着等待,膝盖下的白雪冰冷,他们却全然不顾,屏息凝神唯恐打扰。
不知转了多久,白衣男子再次轻笑了起来,“大晋的龙气越发浓厚了,更有趣的是……竟然还有这样的际遇,呵呵……先去大晋吧。”
说罢,扔了罗盘,罗盘在地上摔了个粉碎,白衣男子一步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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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瘟疫大规模爆发了,不仅仅是城门之外,连京都之中,都出现了瘟疫的人。
御书房中,新皇李晟祁陷入了一派焦躁之中,为何自他登基以来,便事事不顺呢,不说日食,就是这样的瘟疫,也是对他极大的考验。幸好李钦重伤难回,否则又是好大一个空子。更何况,他膝下只有两女,至今无子,朝臣已经不止一次的说过要选秀扩充后宫。
李晟祁微微抬起眼睛,望向深受他宠爱的沈寂夜,言语中带了一丝犹豫,“国师,你说朕到底是不是真命天子?”
沈寂夜想到昨日夜观天象得出的结论,不由心头猛烈一跳,他发现,李晟祁身上的龙气在渐渐消散,此事……他如何能说?只能垂着眸子淡淡地说道:“皇上您多虑了,您当然是真命天子,您已坐上龙椅,已经是上天做出的选择。”
“那为何上天要给朕这么多考验?”原本李晟祁并不太过相信天命,然而沈寂夜的一言一语,近乎精准的预测,让他已经深信不疑。
沈寂夜终于抬起眼睛,微微一笑,“皇上,这是明君必经之路。”
“哈哈……说的好。”李晟祁龙颜大悦,扶着龙椅上的扶手大笑起来。
末了,他才止住笑意,淡淡地说道,“那依国师所看,这瘟疫之事……”
他还没说完,就见得他身边最亲近的高力突然仓惶而来,看了沈寂夜一眼,欲言又止。
李晟祁摆了摆手,说道:“但说无妨。”
沈寂夜退到了身后,静静地倾听。
高力这才气喘吁吁地说道:“皇上,大事不好了,睿王他班师回朝了,就等在城门外,等您开城门。”
“什么!荒谬!”李晟祁猛地拍了拍桌子,急忙询问道:“睿王不是重伤了吗?为何还这么快就回来了?”
高力看了一眼带着几分怒气的李晟祁,头压得更低了,轻声回道:“启禀皇上,消息传来,说睿王重伤了,但是现在已经被人治好了,可以好端端地站着了,就等着皇上您开城门让他们进来。”
什么!这话在李晟祁的耳中就是一道惊雷,让他不由狠狠地攥紧了手心。这最大的祸害没有除去,反倒好好地回来了?战胜归朝,可他才年仅十五岁啊,会让朝臣怎么想?最重要的是,自己将近四十却还无子,后继无人!
“砰!”李晟祁用手狠狠地拍着桌子,猛地站起身来。蓦地想到了沈贵妃宴会上的反对,还真的被她说对了,他紧紧地皱起浓眉,急匆匆地说道:“摆驾,摆驾倾钰宫。”
两人也顾不得沉默的沈寂夜了,迅速出了御书房。而沈寂夜的眼中闪过一丝深思的光芒,也立刻出了宫门策马回了沈府。
倾钰宫中
沈茗思也刚刚收到了消息,知晓李钦竟然安然无恙地回来了,不由深深地吸了口气,这下子可真是麻烦了!
她当时就说不能让李钦统领朱雀军,如今他战胜回朝,声望和势力都必定更上一层楼,最主要的是他才十五啊,十五意味着还有无限的可能!而李晟祁已经年近四十,两相比较,未来似乎颇令人堪忧。不过她已经将他得罪死了,也决计不肯去投靠他,这条路必须走下去!一定会有办法的。毕竟,将幼虎杀了可比搏斗成虎来得轻松。
沈茗思微微叹了口气,心中微微皱眉,飞舟到底怎么办事的,这样都会让李钦活着回来。
“皇上驾到。”正在思索间,李晟祁便风风火火地大步走了进来。
沈茗思面上沉思全然敛去,玉洁冰清的脸上带了点微微的诧异,惊道:“皇上您怎么来了?”
这下李晟祁想到沈茗思的过于聪明也没有那么难受了,再怎么聪明都是个女人,还是他的女人。至少聪明吧,还能多多帮他,不像皇后,半点小事都办不好,如果不是她让顾锦入宫都出了差错,自己会这么被动吗?还落了个干扰名声的烂名声,果然是个蠢货。
想到这里,李晟祁面上的表情就温柔许多,对着沈茗思原本的忧虑都去了不少。他大手搂过沈茗思的身子,稳重的脸上带了些许叹息,深沉地眸子里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情意,显得格外动人,“哎,爱妃,当日宴会朕就应该听取你的意见的,也是朕的不是,没听取你的意见,还冲动之下让你禁足,爱妃受苦了啊。”
“皇上说什么呢,咱们是夫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您的决定,臣妾只会欣然接受,绝不会有任何的抱怨,您别再说了。”沈茗思的小手捂住了李晟祁的嘴巴,带来一丝淡淡的,沈茗思特有的馨香。
李晟祁饶是心肠再硬,从来不会为一个女人过多停留,此刻都微微动容,缓缓说道,“爱妃真是善解人意,是朕的解语花啊。”他的声音低沉,带出几分感慨。
沈茗思微微勾起了唇角,低着头并不说话,她知道,李晟祁的来意绝不是这个。
果然,李晟祁淡淡地问道:“爱妃,你知道吗,朕的九弟安然无恙的回来了,就等在城门口。”
“不是说他重伤了吗?怎会如此?”沈茗思惊呼道。
李晟祁拍了拍沈茗思的手,低低地说道:“朕的九弟好本事啊,再这样下去,朕可都要被比下去了。”
沈茗思不同意地摇了摇头,坚定地望向李晟祁,轻启朱唇,声色动人,“皇上您怎么会这么想,您可是一国之君,和这样的闲散王爷能比吗?您不可能抛下这繁重的国家事务出征,有的是青年才俊为您效犬马之劳。一个睿王有何惊惧,您可以亲手捧一个人出来,均衡是君王之道呀。臣妾愚钝,只是不忍皇上您忧虑,才想到了这些,恐怕皇上早就想到了,反倒让您见笑了。”
“爱妃谦虚了。”李晟祁眼前一亮,仓促之下他可真有点慌了,也是他刚刚登基,根本没太多忠心的人为他出谋划策,是以沈茗思的存在越发重要了。不得不说,沈茗思再次说到了点上,李晟祁在心中微微一笑,是啊!再捧一个天才出来,让他们斗去,自己坐山看虎斗,怕什么?
沈茗思见着李晟祁这幅表情,嘴角微勾,面上却十分惊慌担忧地说道,“皇上,城外爆发了大规模的瘟疫,睿王在城外安全吗?城内瘟疫还是少数的,皇上您还是快点开城门吧,否则感染上瘟疫可就麻烦了。”
事实上,这瘟疫对她来说,不过是小事一桩,她很早就想好了对策,却沉吟至今。因为她还是想着一件一件的来,省的懂得太多让李晟祁都不放心了!而且,现在还不到最紧急的时候,到时再说,这分量可就更重了!若是真的能借着瘟疫除去李钦,更是喜上加喜了。
闻言,李晟祁猛地大笑了出来,城外的瘟疫,哈哈!他心中忧虑放下了,抚摸着沈茗思的手也不再老实了,另一只手挑起沈茗思的下巴,挑眉一笑,“爱妃,给朕生一个孩子吧。”
沈茗思不依不饶地推开李晟祁的手,面上满是娇羞,“皇上,你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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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钦望着城外浮尸遍野,不由微微皱眉,对着身后的江彦华淡淡地说道:“看来,现下四哥不会轻易给我开城门了。”
江彦华也早已想到了这一茬,只是任凭他再能识别人心,医术再好,对于这瘟疫都束手无策,不由带了点担忧地看向自家好友,“那我们该怎么办?”
李钦蓦地想起了前世的策略,瞳孔微缩,面无表情,冷声说道:“四哥又送了一桩功绩给我,真是要好好谢谢他。”
治好瘟疫当然是功绩,可若是感染上瘟疫就大大不妙了,江彦华刚到就诊治了一个患者,但却完全没办法只好,不由摇摇头不赞同地说道,“你身子才刚恢复,不要冒险了。”
李钦刚毅果决地挑挑眉,淡淡地说道:“放心,我不会冒险,彦华,你从今日开始守着主帅的帐篷,我去找一个人。”
江彦华微微皱眉,找谁?可自从李钦醒来开始他越发看不透了,只好淡淡地应道,“好。”
“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回来的,想必用不了几天,这瘟疫就可以退去了。”想到前世最后聚集名医,反而由一个老者制作出的安宫牛黄丸治愈好了瘟疫,李钦眸光一闪,淡淡地说道。
“嗯,我等你回来。”江彦华微微颔首,便钻入了主帅的帐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