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怜她这几日累着了,便脱身来慎懿殿,想编个什么借口让她回宫歇息去。没想到路上就看到了神情鬼鬼祟祟的碧蔓。
碧蔓很委屈。她明明神情自然得很,皇上怎么会看出鬼鬼祟祟的?
沈天玑和纳兰崇说完了曲谱开始说历史,说到兴起时,她笑出声来,又用丝帕掩了掩,尴尬道:“世子涉猎广泛,见识渊博。”
他摇摇头,“都是写文字记下的死物而已,若说学识还好,见识就谈不上了。若真论见识,皇上必然比我要多得多。”
沈天玑点头。那倒是,纳兰徵虽然是皇帝,但过去出宫在外的日子可不少。
“妍儿,时辰已晚,我该回宣德殿了。”
她起身,笑道:“我也该回慎懿殿了。和世子一谈,心情都好了不少。”
纳兰崇走后,沈天玑舒口气,取出丝帕来轻拭了下额角薄汗,发觉墨发上的攒珠金凤步摇有些松动,她伸手扶了扶,转身唤道:“碧……”
碧蔓低着头,诚惶诚恐的模样。她身边立着的男子,一身龙纹刺绣朱黄衣袍,身姿挺拔如松,秋潭般幽深的眸子正看着她,神情不辨喜怒。
她莫名一慌,见他忽然大步朝自己走来时,她就下意识地往前跑,可怜的步摇叮的一声掉到地上,她却再顾不得了。
只她拖着裙摆,哪里跑得过长腿的男子?他并没有捉她,而是直接一步跨到她跟前,她一时刹不住脚,便是个投怀送抱。
他也没跟她客气,抬起她的小巴,咬了一下她嫩红的唇。声音却是极温柔的,“你跑什么?”
她伸手捂住遇袭的唇,赶紧四下张望,除了低头看脚尖的碧蔓外没有任何人,这才放开手。
“怕朕吃了你?”他好笑道,手指挑高她的下巴。
她脸腾的红了,鬓边垂下一缕碎发,与她白嫩无瑕的脸庞交相呼应黑白分明,透着几分娇柔的美。
他挑了挑眉,都是生过孩子的人了,还总是脸红。
“皇上怎么突然来了?”
纳兰徵只嗯了一声,并未回答她的话,心里想的是,早知过来会见到她和纳兰崇谈曲论史,他就应该……更早一点来的。
伸手接过碧蔓递过来的金凤步摇,他给她理了理头发,插回到发髻上。
“宣德殿已经散了么?”她还是好奇。
纳兰徵摇摇头,盯了她半晌,她有些心虚,讷讷开口道:“方才我和安亲王世子是碰巧遇到的。”
他眯了眯眼,手指停留在她娇嫩的颈侧肌肤上,“你们在说什么那么开心?”
她抿抿唇,“也没很开心。”以他方才站的位置,定然听得到他们说话的内容。
他倒是被她逗笑了。
她眨眨眼,又暗自瞟了一圈,四周的确没人,连巡守的侍卫都没。此时不行动更待何时?她伸手就环住了他的腰,轻软唤了一声,“皇上……”脑袋在他胸前蹭了下。
得,又开始卖乖了。可叹他就吃她这套。
“好了,朕没生你的气。”佳人身上的香味儿一阵阵往他鼻息里钻,他伸手搂住她的腰。他只是吃醋而已。想让她所有的一切都属于他,毕竟不现实。她有她的思想,她喜欢和人谈曲论史,他不能连这样的爱好都去剥夺。
其实吧,他觉得是自己太忙了,不然,也能跟她谈曲论史的。
沈天玑忽然想到了什么,推开他道:“咱们的儿子呢?”
她这一惊一乍,纳兰徵反应了一瞬,“宛盈已经抱去慎懿殿了。有宛盈照顾着,你放心。”
沈天玑放心才怪了。她转身就往回走,直把皇帝大人当了空气。
走了几步,她才返身福了福身道:“皇上,臣妾先告退了。”
纳兰徵看她匆匆离去的佳人身影,觉得很怨念。
宴席结束后,沈天玑抱着小家伙回了凤宸宫。她小心翼翼地把他放到摇床上,自己坐在一旁的织藤面长榻上做一双小鞋子。
经过这些时日的锻炼,她这女红进步良多,做出来的东西也逐渐像样子了。一边哼着曲儿一边做鞋,于是纳兰徵进殿时,她只抬眼看了他一下,然后继续她的活儿。
他老早就免了她一应礼数,她如今倒也养成习惯了。
纳兰徵想抱抱孩子,沈天玑道:“小晟睡着了,抱了会把他吵醒的。”
他便驻足凝眉看着她,她抬眼道:“皇上有什么事么?若是不急的话,等我把这点活儿做完再说。”
她不理他,他便只能自己去沐浴。男子泡在温池子里,心里那叫一个不爽快,胸口像堵了什么似的。
他能爽快么?他的皇后把儿子当心肝宝贝,没出生时就给他做衣裳鞋袜,出生后更是了不得,每时每刻都巴不得抱在手里,还给了编了好些丝线络子吊坠之物,几乎全部的心事都投入到那个刚出生的小子上了。他作为她的夫君,竟从未得过她一丝针线物件儿,如今更是被冷落个彻底。
历朝历代,有哪个皇子太子是母后亲自带的?又有哪个皇后自己动手做衣裳的?他纵容她成了习惯,现在可是自作自受了。
沈天玑收拾好针线之后就坐到摇床边,轻拍着小家伙,还给她唱歌儿。唱的是她过去在姑苏听过的摇篮曲,嗓子柔软娇美,宛若春天第一朵迎春。
忽然,一双大手灵蛇般从身后绕到她身前,把她直接抱了起来。
“啊——”她惊呼一声,转身看见他暗沉的眸子和冷硬的脸色,心中暗叫不好。
他顺势把她压到她方才坐的长榻上,语气危险道:“你说,你是喜欢儿子多一些还是朕多一些?”
一看皇帝就是个不怎么了解女人的。这种话问出去,十有*要受打击。
可沈天玑这会子被压着,力量上处于弱势,脑子便转的飞快。此刻若是说实话,后果会很严重。
她嫣唇微张,吐气如兰,“小晟也是你的儿子,我喜欢他难道你不开心?”
他冷冷道,“你对他的用心,比对我的用心超了不知多少倍。”这话他不是第一次说,可第一次这样严肃地说。
他极少用这样的语气对她说话,这会子她便心里一抖,眸中蒙上一层水雾,跟自己儿子争宠争成这样?至于么?
他缓了缓神色,语气又转温柔,附到她耳边道:“妍儿,多疼疼我啊。你不是还想生么,没有我,你一个人怎么生?嗯?”
他说着,还放肆地捏了下她的胸口,引得她娇呼一声。
大约是感知到母后的境遇,摇篮里的小家伙忽然一嗓子哭出来。这孩子哭得少,但一旦哭,必要响声震天的。
沈天玑挣扎着要起来抱孩子,男人这次说什么都不放开她。
想起这一个多月来,每每想要亲近一下就要被个孩子打断,他就异常火大。
“来人,把太子抱到偏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