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墨阳并未隐瞒身份,一回京就被押入刑部大牢。苏礼被罢了爵位官位,日日赋闲在家,偏偏晋远侯夫人整日来烦他,哭着要他想办法找故旧把苏墨阳救出来。他实在忍无可忍,若非她从小惯着,苏墨阳也不会做下这样的蠢事。
昭武十年正月刚过,御史台弹劾苏礼参与了先时庆阳侯私吞民田的案子,刑部查证确有此事,今上念及苏礼的胞弟,一直在外地任职的苏祁为官甚是清廉,地方上很得百姓爱戴,为朝廷贡献良多,便只将苏礼一家收押判刑,除了涉及劫狱的苏墨阳处死之外,男子发配为奴女眷贩卖为婢,免除死罪且未曾牵连旁支。后来又听说苏礼在流放途中就生病而亡,也只有与他交好的几个命官暗自唏嘘一番罢了。
沈天玑知道苏墨阳被处死时,默默斟了一杯茶,往地上一倒,算是给前世这位夫君送行了。
“奴婢听人说,他是被剥了一身皮而死的……昔日那样风光的蓝田公子,死得也太惨了。”青枝细声道。
碧蔓哼了一声,“当初他们害沈府的时候,就应该预料到这一天。说不定太老爷的死也与他们有关呢!皇上念及皇长子即将出生,才大发慈悲未曾牵连九族旁支,但总要有个杀鸡儆猴的吧?”
沈天玑支了腮,心想,以苏墨阳的心性,若非他父亲或者顾殷殷挑拨,多半不会主动害人,他落的这个下场,还不是因为劫了天牢,救了顾殷殷。如今顾殷殷只顾自己跑路却不管苏墨阳死活,这份薄情寡义真非常人所能做到。
当然,只有纳兰徵自己知道,他讨厌苏墨阳纯粹因为情仇。这日夜里他回凤宸宫时脚步不似往常那般又疾又快,行至宫门口,才忽然想通了什么一般,大步跨进去。
宫灯下美人容色娇美而柔和,正低头绣一件小孩肚兜。艳红的丝滑底子,嫩黄的花枝刺绣,衬得玉手愈发青葱雪白。
皇后本不用做这些,可沈天玑喜欢,尽管她女红实在不算好。纳兰徵怕她伤到自己,对此一直很反对,可此刻看见这样一幅安详美好的画面,也禁不住顿下,心头莫名袭进满满的暖意,蔚然成四溢动人的温情。
忽然想起她上回说,她不如顾殷殷那样可以帮他出主意。这个傻姑娘,他哪里需要人给他出主意?她不知道,她只要乖乖待在他身后,让他回头就能看见她,他便很满足。
走过去,一手夺了她手里的针线衣料。她看见他时,还未来的及露出惊喜的表情,就被他突如其来的热吻弄得猝不及防,手推了推,他纹丝不动。
最后,他粗喘着呼吸,把她的脑袋紧紧压在胸口,一动不动。
过了一会儿,他道:“朕说过不许做这些,你全忘了?”语气柔和,连他都觉得这诘问实在没丝毫威力,难怪这丫头如今把圣旨都不放在眼里。
果然,沈天玑从他怀里钻出来,理直气壮道:“嗯,忘记了。”
男子倒是被她逗笑了,“朕的皇后愈发能耐了。日后可要翻了天。”
“我哪里有什么能耐,连个小衣裳也做不好,绣花也绣不好。”她十分泄气。
纳兰徵瞧了眼那肚兜的刺绣,未曾细看也看见不少线头,摸摸鼻子道:“有心就好。咱们的孩子不会嫌弃的。”
沈天玑叹口气,“越来越没用了。”
男子挑眉,“怎么会?”视线在她身上打个转。他本意是说她全身上下都是能耐,不然也不会这么吸引他。
她却误会了他,以为他是看向她的腹部,“那我就只剩下生孩子这个能耐了?”她撅了小嘴,不满地瞪着他。他笑着抱起她,三两步把她放到榻上,轻声在她耳边道:“妍儿最大的能耐,是勾得朕神魂颠倒,连心都巴不得掏给你……”
她脸红一片,抬手轻捶了一下他坚硬的胸口,他握住她的手,轻笑着再次附上她微肿的红唇……
他原以为她或许会提苏墨阳的事情,但是没有。后来有一日,他问她会不会嫌他太过残忍,她煞有介事道:“残忍一点好,刚好弥补我的不够残忍。”她对苏墨阳的浑不在意,总算让他心里莫名的干醋消了干净。
那日去看梅时,纳兰徵曾答应说带她出宫走走,可正月里宴席祭祀等各种例制仪式流水一般没个停歇,等到二月时沈天玑的肚子又大了许多,实在不方便出门,这便一直耽搁下来。
时间飞逝,又过一春。当盛夏的阳光再次笼罩京城时,昭武帝的嫡长子,大昭的皇太子纳兰晟于凤宸宫降生。
一向勤勉的昭武帝罢朝三日,一直陪在皇后身边,帝后之情深意重,一时被传为佳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