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宛盈微微抬眼,瞧见沈天玑稍有黯然的神色,低眉道:“皇后娘娘本为天子正妻、六宫之主,又深得皇上宠爱,别些个嫔妃是断然越不过您去的。”
沈天玑微微一笑,沉默了一阵后道:“明日便是众妃去凤宸宫参拜的日子了吧?”
“是的,这本是昨日就该完成的仪式,皇上下旨延到了明日。”
想到这大半日的缠绵胶漆,她微微敛眉,掩过几分不自在,过了一会儿才抬头,对宛盈微笑道,“宛盈姑姑给本宫讲讲皇上小时候的事情吧。”
宛盈应了是,恭谨道:“皇上是嫡长子,出生不久就被立为皇太子,幼年时养在凤宸宫中。自从当时还是皇后的太后去了栖隐寺之后,就送去了温贵妃……哦,也就是现在的顺温太妃处养育。先帝本有四子六女,旁的皇子公主都在各自母妃宫中抚养,除去刚出阁的熙华公主之外,都与皇上不甚亲厚。”
沈天玑回想起上元那日遇到熙华的情景,不禁笑道:“本宫与熙华公主也算有缘分。”
宛盈笑道,“可不是?熙华公主所嫁的,不正是皇后娘娘您的娘家么。”
沈天玑又道:“宛盈姑姑方才说四子,本宫却只知道裕郡王和宁郡王,还有一人是?”
“还有一位王爷,康郡王是当年珍妃所出,在昭武二年就因急症殁了。珍太妃因伤心过度,也故去了。”
沈天玑点点头,这才回忆起,在姑苏时祖父曾与她说过这回事儿。当初昭文帝骤然薨逝,虽说太子即位名正言顺,可是金灿灿的皇位最容易引人犯罪,那些野心勃勃的人,自然不会甘愿趋于人臣。这康郡王便是个有野心的。其中风波祖父并未详加细述,只告诉她说,初即位时皇上并未处置他,却在昭武二年动了手。
祖父当时笑着捋须,言道,为帝者就该如此冷厉狠心,若是留下了隐患,难免春风吹又生。
冷厉狠心……
想起他对自己温柔的笑意,她总觉得与这四个字太不搭。
宛盈语声平和,又续道:“宁郡王本是一宫女所出,后来那宫女被抬举做了答应,但命弱福薄,宁郡王还未懂事时就病故了。如今诸位王爷里,只有安亲王和裕郡王是顶事儿的,旁的都是些闲散王爷罢了。”
“安亲王,本宫有幸见过;这裕郡王,还从未见过呢。”
“明日娘娘便能见着了。裕郡王的母亲容妃与太后关系是极好的,容妃去得早,太后对裕郡王颇多照拂,皇后您也看见了,裕郡王的小世子时常在太后宫里养着,太后对小世子极疼爱,这就是其中的缘故了。”
忽然想起今日上午纳兰徵在慈毓宫中说的话,不禁问道:“皇上小时候,太后也是极疼爱的吧?”
宛盈眸光微微一闪,低头道:“太后生性淡泊,后来又去了栖隐寺长居,与皇上感情淡些也是自然的。好在先帝爷一直很看重皇上,常年放在身边教养,这可是别的皇子做梦也想不来的”
先帝再如何看重,再如何教养,也是为把他培养成继承江山肩负四海平定天下的接班人罢了,定是日日沉浸在国政军政当中,十几年来一分都不可懈怠。
这么多年来,他只怕从未有一日是真正轻松无忧的。难怪,养成这样一个冷漠刚硬的性子。
沈天玑眸光沉静,心头愈发觉得,这个男子过得实在幸苦。他说,他要让她一世欢乐无忧,可她,也同样希望他能轻松无忧。
过了一会儿,沈天玑又缓缓问道:“本宫曾听说,昭德年间皇子有数十人之多,到了先帝这一代,后妃数目也有不少,子息竟只得这区区四个。”
“是了,”宛盈道,“先帝爷勤于政事,后宫本就入得少。”顿了顿,又笑道:“到了当今皇上手上,却比先帝爷更要不重女色些。如今皇上已二十有四,还未有一个皇嗣降生,前朝后宫都急得很,独皇上自己分毫不见着急。过去奴婢还不明白,如今却知道,皇上这是单单等着娘娘进宫来呢!”
沈天玑微低了头,掩下微红的脸色。
宛盈笑罢,忽然想起什么一般,“说起来,先帝爷膝下的正经皇子,满打满算该有五人才是。先帝爷大婚时,册下一后二妃,其中有一个蝶妃,产下一个皇子,可不到几日就夭了。”微微叹口气,又道:“若是那孩子还在,大约和皇上是一般大的。”
“哦?那蝶妃如今可还在?”
“早就殁了,”她恭顺道,“蝶妃的母族因与夜凌勾结,通敌叛国,满门抄斩,蝶妃也被牵连,赐死宫中。说起来,这都是二十几年前的事了。”
沈天玑微微一颤,身体不由发凉。都说昭文帝生性平和,但是枕边人也能因母家之罪被牵连赐死。人说帝王无情,当真如是。
幸好沈府一向忠贞,她也无须庸人自扰,杞人忧天。
时值日暮四合之际,这些前朝后妃旧事,听来总有几分毛骨悚然。沈天玑知道个大概便不想再深问,瞧了瞧毫无动静的殿门口,“皇上还未回宫么?”按照规矩,这第二日该回凤宸宫去住,如今她却还在东华宫里待着。
“娘娘宽心就是,”宛盈福了福身子,“奴婢这就去勤政殿探一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