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日前的案子,这会儿才公布于天下,且是趁着郑王溃败于正阳门之时。此间深意,颇让人寻味。
青枝描绘的绘声绘色,沈天玑神色犹且淡定,可她身后的碧蔓却怎么也淡定不了的。
眼见着船队即将到达沧州码头休整并补充物资,碧蔓便一径央着沈天玑,说是想下船去走走,还仔细描绘了一番沧州如何富庶如何有趣。沈天玑见她说得双眸晶亮,便也纵了她这一回,只说行程紧张,只许上岸去一个时辰,若是过了时间,她可不等人了。
碧蔓素来灵活讨喜,素来晓得她们姑娘的底线是什么。得了这个恩典,果真只出去了一个时辰,回来时还带了几样新鲜水果并一把刚开的鲜嫩白菊。
“姑娘,你猜奴婢方才在一个酒楼里说书先生说什么了?”碧蔓一脸笑意吟吟,显见的是极好的事情。
沈天玑瞧她一脸得意样儿,“卖什么关子呢!”
“那说书先生说得比青枝详细有趣多了!他说呀,当日平叛的不止柳将军,还有咱们大少爷呢!”
“说书先生的话如何能信?”
“奴婢开始听着也以为是诳人的!可是后来在沧州城的告示里看见了檄文!立功之人里果真有咱们大少爷!名字就拍在柳将军后头呢!”
“真的?”沈天玑开心地从软榻上立起身来。
“自然是真的!”碧蔓自豪道,“既然柳将军封了侯,只怕咱们少爷也有重赏的呢!啧啧,柳将军和大少爷真是聪明,他们怎么就知道郑王爷那会子正要叛乱呢?还正把那郑王爷拿个正着!”想了一会儿,又疑惑道,“那郑王爷倒也奇怪,好好的王爷不做,造反有什么好处?”
一旁正把白菊放到花瓶中的青枝笑道:“你一个小丫头,怎么懂得那些弯弯绕绕?”
“我是不懂,可是姑娘肯定懂。”碧蔓抬眼又瞧着沈天玑,“姑娘最是聪明了,反正船上也是闲极无聊,就给奴婢讲讲吧!”
沈天玑一边剥了碧蔓带上船来的金桔吃,一边悠悠开口道:“正阳门内乃是禁苑范围,不管是柳将军还是大哥,若想领兵进去伏击郑王爷,都须得拿到圣旨才行,否则,你以为那么些皇家禁卫军是吃素的?郑王爷来势汹汹,不也花了大半夜的功夫才扫除了禁卫军,才入得了正阳门么!”
“姑娘的意思是,是当今圣上特意派了柳将军他们围堵郑王爷?”碧蔓睁大眼睛好奇道。
沈天玑点点头,“那是自然。”
“可是,若是圣上知道郑王爷要趁他不在的时候造反,那他为何还要离开京城呢?岂不是就等着别人造反?”
沈天玑再点点头,“正是。”
碧蔓愈发迷惑,“这是为何?”
“刮骨疗毒,釜底抽薪。只有让它彻底爆发出来,才能将之铲除个干净。” 沈天玑说着,眼中闪着晶亮的光芒。
她由衷赞叹道:“我瞧着,这世上只怕再难有比禁苑中那位天子更聪明的人了。”
郑王爷乃是昭文帝长兄,其母孟太妃是当年大昭镇国将军孟海宁的嫡亲妹妹。当年孟海宁助郑王爷夺嫡失败,昭文帝心性敦厚,只把孟海宁手上的兵权给拿了,郑王爷和孟将军的官爵之位仍在,一辈子富贵养着。
可是一生富贵,又如何满足得了虎狼之人的胃口?
当年昭文帝骤然驾崩,只怕这郑王爷早就在蠢蠢欲动了。昭武帝能在这种背景下坐稳江山,且在几年后的今日彻底拔去郑王这颗毒瘤,委实令人敬佩。
那郑王爷想必是因西境之事败露而狗急跳墙,才会在北征得胜禁军士气鼓舞这样最不好的时机里举倾巢之力策反。他却不知道,错过新帝根基不稳的最初几年时,他已经失去了最好的机会。如今那位天子收服了四邻,振奋了国威,也赢得了民心。郑王此举无异于自取灭亡。
不过,宫中再如何,与她沈天玑着实没什么关系。
沈天玑收回深思,又担忧问道,“同是平叛,不知哥哥可有受伤?”
“这我可不晓得了。”碧蔓撇撇嘴道,“咱们在这船上消息实在是闭塞,怕是府里的信儿一时半会儿也到不了水上。”
沈天玑斜着瞧她一眼,乐道:“姑娘我都不急呢,你急什么?”
“姑娘性子淡,奴婢可做不来,”碧蔓道,“咱们错过了京里多少热闹啊!真是可惜。两年未见,也不知老爷夫人还有几位少爷都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