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幼刚跨进凝思园的院子,掬珠便迎了上来,如今凝思园里总共就四个丫鬟,除了习侬掬珠,还有两个做杂役的下等丫头,幼幼出门低调,通常留下习侬或掬珠一个管事,再加一个丫头外出。
掬珠瞧她回时步履匆急,额际全是密汗,偏偏一张脸儿苍白,似敷团白浆,真个一点粉色都没有,吓得赶紧伸手搀扶,还当她是不是大夏天的中暑了:“王妃,您没事吧?”
幼幼精神恍恍惚惚,仿佛容欢此刻还在背后注视着自己,轻抬下颌,上空一缕明耀的阳光刺入眼角,这才疼得神智有几分清明了:“……没事,你去备水吧,等会儿伺候我沐浴。”
掬珠愕然地目送她离开,待习侬进来,十分八卦地扯着她袖角:“王妃怎么瞧着不对劲,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习侬叹她观察真够敏锐,附耳嘀咕几句,结果听得掬珠眼珠子都瞪圆了:“真的啊!”她可是既惊且悔,“早知道的话今儿个我也跟去了,那王爷什么反应?小郡主又什么反应?有没有……”
习侬忙捂住她叨叨不绝的嘴巴,指指屋里,作个“嘘”的手势,掬珠见状便猜出个一二,等她挪开手,先前的兴奋已化为唉声叹气。
幼幼坐在妆台前许久,才把一直攥着的右手缓缓抬起,摊开眼前,是那颗松子糖,在掌心握的久了,已经黏得变形要化,而宝儿天真无邪的笑靥,就像这颗松子糖,无声无息地融化进掌心,一点点蔓延至心脏深处……
连续两宿,幼幼都睡得不安稳,辗转反复,梦里动辄浮现出宝儿的样子,她看到宝儿蹲在地上画圈圈,想伸手摸摸,但宝儿回头瞧了她一眼,却是起身跑进容欢的怀里,容欢抱起孩子,头也不回地消逝在雾霭深处。半夜幼幼难受得惊醒,一睁眼,可惜除了放在枕畔的糖果,其余什么都没有……
这日天气晴好,幼幼闲来无事,便命掬珠把那株龙柏盆景端到院内,修枝剪叶来消遣时光,不久听见门口传来女子的声音:“小郡主,您慢点、慢点……”
宝儿被她拉着手,正努劲儿往前赶,那年轻婢女只得满脸无奈地跟着,待来到凝思园门前,她小心翼翼地朝里面探头探脑,哪料就遭遇上一束清冷的目光,但瞧那女子盈立院子中央,身着一袭月白色镂花丝缎裙,发髻上没有繁复钗饰,只斜斜插了一柄金镶猫眼石四齿宝梳,光照下熠熠生辉,映得她的容华宛若褪雾后的梦里花,一分一寸,皆美到入骨入髓,让人下意识不敢大力喘息,唯恐对方受到了惊动,重又隐匿于世。而那样一身不动声色的气派,是道不尽的端庄清丽,出尘脱俗,已经不必言明,便已令人知晓到她的身份。
当宝儿瞄见幼幼,马上挣脱婢女的手,高兴地迈着小碎步跑上前:“娘亲!娘亲!”
幼幼手里尚保持着修剪的姿势,瞪大瞳孔,然后看到这个小人跑到自己跟前,踮脚拽着她的胳膊。
“咦,这、这是怎么回事啊。”掬珠瞠目结舌,随即一个激灵反应过来,用胳膊肘撞撞旁边的习侬,“难道她是小郡主……”
对于今日这位闯入凝思园的贵客,习侬显然也是大出意外。
婢女香蓝慌忙跪地:“惊扰王妃清幽,还请王妃恕罪。”
幼幼一低头,就掉进宝儿一双水汪汪含着欢喜的大眼睛里,突然不知该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