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日,穆流年和云长安都是频频进出璃亲王府。
而自那日之后,听闻颂宝郡主整个人也是惶惶不可终日,总是疑神疑鬼,以为有人要害她。
肖云航自那日之后,便一直是昏迷不醒,璃亲王急得一连几日没合眼,人都消瘦了一圈儿不说,头发也跟着花白了大半儿,整个人就憔悴得不成样子了。
而璃王妃的尸身虽然是停在了灵棚之内,可是因为死于刺杀,所以,自然是不能急于下葬。
要知道璃亲王妃,可是这身分仅次于皇后的贵妇呀。
紫夜的亲王妃竟然是于自己府内就被人刺杀,那这梁城的治安如何?
整个儿梁城全都戒严,不仅如此,连京兆尹也是忙得一连几日,不曾回府了。
璃亲王妃遇刺,浅夏身为晚辈,自然也是前往吊唁的。
只是现在她身怀有孕,长平王妃担心这样的事情会对浅夏腹中的胎儿有影响,一般来说,但凡是孕妇,都不会去这种有些丧气的地方的。
就是怕沾染了晦气,于孩子不利。
不过,现在浅夏有孕的消息并未散出去,而且璃王妃的死,引得皇上震怒,若是浅夏这个时候不去,只怕若是有人再嘀咕几句,皇上一道旨意,就能废了自己世子妃的身分,到时候,顶着一个对已逝亲王妃不敬的名头,她的日子焉能好过?
对于这种事,所谓的会不会犯冲,穆流年自然是不信的。
而浅夏身为秘术师,本身又是重生之人,自然也是不信的。什么犯不犯冲的,总比丢了性命,再引人质疑的好吧?
去了璃亲王妃,自然是要去探望一下颂宝郡主了。
安宁公主也在,璃亲王府出了这样的事情,皇后娘娘也亲自过来了。不仅是她,还带了其它的几位妃嫔公主一道过来,就是为了能安慰府上的几位郡主。
浅夏跟随王妃一起到了颂宝郡主这里的时候,就看到了皇后和容妃、华妃和安宁公主也在。
皇后一脸的忧伤,“宝儿呀,你要快快地好起来才成。如今你母妃虽然没了,可是你还有我这个婶婶,还有你父王和皇叔呢。所以一定要振作起来。”
颂宝郡主就只是嘤嘤地哭,声音早已有些哑了,面色苍白无血色,人的眉眼看上去恹恹的,坐在那里的姿势,看上去都是有几分的难受,可见这几日已是伤心到了极度。
浅夏趁着众人各自忧伤,则是快速地将颂宝郡主的闺房打量了一遍,果然是贵女的身分,这屋子里哪怕是随意地拿出一只茶杯来,都得耗费数两银子了。
颂宝郡主虽然是一直在哭,可是浅夏就是有种感觉,她虽然伤心,可是这种伤心,却似乎并未透进她的骨子里。
面色虽然憔悴,精神也有些不济,可是浅夏仍然能从她的一些细微动作上感知出一些不同来。
一身素服的颂宝郡主,哭地可怜悲伤,而浅夏则注意到,不远处的妆台上,还搁着一截螺子黛!
浅夏的眼神微眯,璃王妃已逝数日,颂宝郡主的妆台上,竟然还能放着这个?身为郡主,她的闺房,自然是不可能会被人疏于整理了,所以,这定然是今天早上,刚刚用过的。
可是浅夏再细细地看向了颂宝郡主,她的眉眼,不像是被描过的。难不成,只是拿出来看看?
浅夏现在身怀有孕,即便是有心使用秘术,现在的身体状况也不允许。
不过,有些事,未必就只能是自己亲自出马。
浅夏轻咳了几声,引起了长平王妃的注意,“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舒服?”
“没什么,刚刚只是觉得胸口有些闷,无碍的。”
“那就让她们先陪你到外头去坐一坐。若是不成,就让流年先送你回去。”
“不必麻烦他了,我到外面先坐坐就好。”浅夏说着,冲着皇后等人行了礼,退了出来。
“三七,找到这院子里的几个小丫头,看能不能套出什么话来。记得,要小心一些,别被人给看出来了。今日府上来的人多,记得将你们的踪迹掩了。莫要引人怀疑。”
“是,小姐。”
妖月扶着她在廊下坐了,“世子妃是怀疑颂宝郡主?”
浅夏摇摇头,“你不觉得,这位郡主今日所现出来的伤心,太假了么?更多地,我倒像是觉得在做戏。而且,你有没有注意到,她里间儿的床前蹬上,还放着一双浅绿色的鞋子,她的母妃才刚刚过世,她怎么可能会有机会穿那样的鞋子?”
妖月微愣,刚刚在屋子里待的时间虽然不短,可是她却并未发现这些,可见世子妃的心思,果然还是细腻得多了。
“那依世子妃之见?”
“先看看吧。颂宝郡主是被人从灵堂里扶回来的,说是人哭晕在了那里。可是我们来了这么久,她的面色虽然有些白,却不像是一点儿精神没有的样子。只怕,也是在装晕。”
“璃王妃是她的亲母,她何故如此?”
浅夏轻叹一声,“这个问题,只怕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肖世子那边如何了?可醒了?”
“没有。听说大公子昨天晚上极晚才回去的。今日一早,又被皇上一道圣旨给宣进了府。这会儿至少有五六名太医也守在那儿呢。”
肖云航是璃亲王唯一的儿子,若是肖云航一死,那么璃亲王这一脉,只怕是就要断了!
璃亲王自然也有侧妃和一些小妾,可是除了两个庶女之外,谁也不曾生下儿子。更确切地说,之前有过庶子,只不过,也没养成罢了。
如今,肖云航昏迷不醒,眼瞅着自己就无后了,璃亲王岂能不急?
皇上多年来对于璃亲王放心,一多半儿的原因,也就是因为他府上的子嗣并不繁茂。
如今肖云航也跟着出事,皇上虽然是心里头多少还是有些担心的。
毕竟,之前大皇子出事,到现在才时隔不久,如今又有肖云航,他们可是堂兄弟,换言之,都是紫夜皇室之人,接二连三的出事,果然就只是巧合么?
事实上,如此想的,也并非只有皇上一人。
长平王与穆流年就曾在王府密议过此事。总觉得这事情有几分的蹊跷。如果说当初皇甫定涛是为了帮助桑丘子睿,所以才会出手对会大皇子,那么这个肖云航和璃亲王妃的事,又是什么人做下的?
肖云航亦是皇室血脉,皇上的亲侄子,身分尊贵自不必说,而且他为人向来是行事谦卑,待人温和有礼,从不曾听闻过他在这些贵族子弟中有过什么嚣张跋扈的名声。
这样的人也跟着出事,总归是让人们心里头觉得有几分的遗憾的。
浅夏心里头恨着皇上,可是不代表了她恨所有的肖家人。
至少,这个肖云航给她的感觉,还是很不错的。
不多时,三七回来了,在浅夏耳边低语了几句,浅夏轻蹙了一下眉,看了一眼一旁的点心,白糖糕,一看就是那种甜腻腻的感觉。
浅夏拈起一块儿,吃了两口,很快,就开始呕吐不止了。
她的反应自然很快就惊动了屋里头说话的长平王妃,“这怎么又吐了?唉,不是说昨日已经有好转了么?”
这会儿,长平王妃自然也就顾不得遮掩了,扭头看了一眼跟出来的皇后,笑道,“娘娘恕罪。这孩子实在是,臣妇还是先行告退,先将她送回去吧。”
皇后心中了然,点点头,“这日子还浅吧?”
长平王妃轻笑,“是呀,这才两个多月。”
皇后一皱眉,“既然是有了身子,怎么还来这里?你就不怕再给她腹中的孩子带来不便?”
“娘娘说的是。都是臣妇考虑不周。”
“行了,先带她回去吧。皇上原本也是有了旨意,要让这京中的贵妇们为其守灵呢。一会儿本宫自会与皇上去说,免了她的。”
“多谢娘娘。”长平王妃心中暗道庆幸,若不是刚好让皇后看到了这一幕,果真让浅夏也跟着守灵的话,只怕这孩子真能就这样给折腾没了。
婆媳俩上了马车,长平王妃才自责道,“早知道我就该拦着你们,不让你也跟来的。”
“母妃莫要自责,都是儿媳的不是。不过,今日来了一趟璃王府,倒是让儿媳看出来了一些问题。母妃,说句不中听的话,您还是就让父王和元初过去罢了,您就以我身子不适为由,不放心,也尽量少去。”
长平王妃一愣,“为何?”
浅夏将自己在颂宝郡主那里的发现说了一遍,又让三七过来将她打听到的重复了一遍。
“你说什么?三七,你确定你是从璃王府的人嘴里打听到的?”
“回王妃,奴婢确定。那人还说,颂宝郡主一连几日惶惶害怕,也不过就是做做样子,实际上,她昨天晚上还换了衣服,悄悄出了一趟府。若不是因为有个值夜的丫头去净房的时候遇上了,也不可能会看到的。”
“颂宝郡主大晚上的出府做甚?”
“只怕璃王妃和肖世子的事,与这位郡主也脱不了干系。我之前在她的屋子里待了一会儿,嗅到了她竟然是这几日还在使用薰香?一个刚刚丧母之人,怎么还会有这个心思?再说了,即便是下人点上的,可是那薰香却也不一般。”
妖月听罢,倒是嘻嘻一笑,“奴婢看到世子妃往香炉里瞄了一眼,所以,奴婢就趁人不备之时,取了一块儿未燃的香料,另外,还悄悄地拿到了一些香灰。”
浅夏闻言倒是赞赏地看了她一眼,“你倒是机灵。”
傍晚,穆流年和长平王回来,浅夏让他仔细地看了看那香料,很快,就得出了结论,那香料之中,含有一种名贵药材的成分。
东西用多了,或者是用的时间久了,便会让人产生一种虚幻之感。
浅夏挑眉,“说白了,也就是说,颂宝郡主若是用了几个时辰之后,就会产生幻觉,然后与秘术中的幻术,大致相同?”
穆流年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有些相似。不过,功效,当是不及幻术。”
浅夏的眼神一寒,冷声问道,“若是不巧颂宝郡主身边就有这样略通幻术之人呢?有了这薰香,只需精通幻术之人,稍加提点,只怕,她就会做出一些自己意想不到之事了。”
长平王与王妃对视一眼,对于浅夏对秘术的了解和熟知,他们已经是见怪不怪了。不过,颂宝郡主这里出现问题,还是让他们有些意外。
穆流年是反应最快地一个,有些惊诧道,“你不会怀疑杀了璃王妃的人是颂宝郡主吧?”
此言一出,其它两人看向浅夏的眼神里,也多了分奇怪。
“我怀疑的是,颂宝郡主极有可能是被什么人操控了。不过,我现在这样子,怕是什么忙也帮不上。”
长平王一脸愁容,“皇上下了严旨,此案必须尽速查实,可是现在,只有一死一伤,还有一个受了惊吓,根本就什么线索也没有。如何查?”
“皇上将这案子交给了父王来查?”
“大由大理寺查办,本王与刑部协同配合。可是这都几天过去了,一点儿进展也没有。”
穆流年右手扶了下巴,“肖云航那里或许会是一个突破口,只不过,他现在处于昏迷状态,还真是有些难办。”
“元初的是意思是说,他看到了是什么人对王妃动手?”
回答浅夏的是长平王,“他是为了救王妃才身受重伤,定然是与对方交手激烈,即便没有看到对方的样子,至少从武功路数上,也能有些帮助。”
穆流年迎上了浅夏的眼神,明白了她的意思,摇摇头,“那一招是行不通的。我知道你的意思是要利用肖云航将王府里的内鬼给引出来,可是显然是行不通的。第一,肖云航伤地的确很重,当时府内不少下人都看到了。第二,就算是肖云航醒了,也不代表当时那位内鬼也在,所以,这一招,太过冒险了些。一个弄不好,只怕还会打草惊蛇了。”
几人还没有想出什么好法子,紧接着璃王府就又出事了,说是颂宝郡主院子里的一个丫头,竟然是敢在郡主的茶水里头下毒,直接就被璃王下令给拖出去了。
谋害郡主,本就是死罪。在杖刑四十下之后,终于还是咽了气。
浅夏听罢,总觉得这里头似乎是有些不对劲,可是却怎么也想不出来是什么地方不对劲。
直到次日一早,三七和妖月脸色不佳地进来,浅夏才知道,原来死的那个小丫头,就是三七之前打探到消息的那一个!
穆流年也是颇为意外,这么说,是颂宝郡主知道了什么?还是另有它因?
浅夏心底隐隐有些不安,总觉得这件事情若是不能尽快地水落石出,只怕还会有人再继续送命。
“元初,去找桑丘子睿吧。”
穆流年的身形微微一僵,未曾出声,听浅夏又道,“他定然是有办法将此事弄清楚的。我现在可以肯定,颂宝郡主就是被人施了幻术。至于她与璃王妃的死,有多大的关系,就不得而知了。”
穆流年微微拧眉,“浅浅,你为何一定要介入这件事?可是觉得这件事情会与你有关系?”
浅夏迟疑了一下,还是老实回道,“我之前曾用灵摆占卜过,这一次,怕是我们长平王府会有麻烦。可是因为我有孕在身,心神不济,所以,并没有占卜得太清楚。我现在真地感觉到了不安,这是之前从未有过的。”
浅夏的表情有些紧张,穆流年看她这样,也不忍再出声责备,而现在云苍璃又不在京中,围今之计,似乎是也只能去找桑丘子睿了。
桑丘子睿对于穆流年的主动相邀,实在是有些意外。他一直都知道穆流年对他是有些许的敌意的,许是因为浅夏,许是因为皇室。
因为考虑到了浅夏的身体不便,所以,穆流年还是让人给桑丘子睿送了贴子,邀他上门品茶。
桑丘子睿看着穆流年对浅夏的仔细小心,眸中暗茫涌动。不过是才一夜之间,长平王府世子妃有喜的消息,似乎是就传遍了整个儿梁城。
“你果然是有喜了。”桑丘子睿的话里,似乎是还流动着几许的冰凉,让人在这本是燃了地龙的屋子里,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浅夏抬眸看他,清亮黝黑的眸子里,光华微绽,宛若星光闪烁。
“桑丘公子,明人不说暗话。今日将你请上府来,只是为了请你将璃王妃与肖世子遇刺一事查个清楚。”
桑丘子睿冷笑一声,转了视线,不再看她,“我为何要介入这件事?于我有何好处?”
“你别告诉我,你一直就对此事无动于衷。桑丘公子,想必你也知道,自从大皇子出事之后,二皇子的日子并不好过。甚至于,皇上心中另有主意,这一点,你应该也察觉到了吧?”
桑丘子睿垂眸,轻笑着端起了茶盏,“云浅夏,我知道云苍璃精于占卜一道。而你,显然也是得了他的亲传。看来,是比他更为高深一些了。”
“桑丘公子又何必再拐弯抹角呢?你我彼此有几分真本事,虽不说是完全了解,可也是知晓十之七八了。之前我的血咒得桑丘公子所解,浅夏还未曾正式谢过。这一次,若是桑丘公子能一并将事情解决了,那么,浅夏自然是会让桑丘公子得到你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