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林正阳有些懵懵懂懂的眼睛,浅夏抿唇浅笑,突然觉得,血缘这东西,果真是奇妙!自己与林正阳,明明不过是才见了几次面,可是他给自己的感觉,却是很亲切。
而每每对上了他充满好奇,且清澈无比的眼睛时,浅夏知道,他对自己的感觉,也是如此。
浅夏接下来的日子,倒是分外的平静。
每日就是陪着云氏四处走走,再和林正阳一起练上一个时辰的字,再每日为云氏和林正阳抚琴一曲,让活泼好动的林正阳,一个劲儿地嚷嚷着也要学,而且,还非得要拜浅夏为师不可。
这样的林正阳,是让大家的心情都好起来的主要因素。
一连几日的平静惬意的生活,让浅夏的心,也略有些莫名的浮动。
对于人世间的一切,且不说她是重生之人,即使不是,因为修习秘术,见识到了那么多世间的凉薄之人、可恨之事后,她的情感,也是极难得再有什么浮动。
除非是遇上了穆流年!
浅夏对此的理解是,穆流年是个异数!是自己人生中的一个意外!
毕竟,五年前的事情,是谁也无法料到的,即使是自己的舅舅,也是无法占卜到自己的一切的。
许是因为经历了前世所谓亲人的背叛,再加上了这一世在凤凰山,翻阅到的那么多的世家秘辛,浅夏对于家这个字的理解,已是大有不同!
在她回京之前,她一直以为,自己此生,注定就是要让自己的灵魂飘泊不定的!所谓的平稳,安定,对自己来说,恐怕就是一种比登天还要难的奢望。
特别是在与林正阳和云氏一起相处了几日之后,浅夏的这种感觉,更为强烈了一些!
并不是云氏待她不好,也不是林正阳对她有所排斥!
恰恰相反,他们二人对自己表现出来的那种热情、亲切,是浅夏始料未及的。
浅夏始终不能明白,为什么自己越是与他们相处,越会觉得自己不适合这种温馨的家庭生活?
这是不是有些不合乎常理?
这一晚,浅夏睡不着,便坐在了院子里的凉亭里,看着头顶上那有些残缺的月亮,百思而不得其解!
“小姐,天气冷了,这秋天的风,到了晚间可是凉的很,极容易让人染上风寒的。”三七拿了一件儿大氅过来,动作轻缓地给她披了,再系了一个蝴蝶结,“小姐,要不咱们回屋吧。回到房间里,打开窗子,也是一样能赏月的。”
浅夏摇摇头,“你不必理会我。我就是想着一个人待一会儿。”
察觉到了小姐身上有些伤感的气息,三七欲言又止,劝?怎么劝?小姐的心思,岂是她能猜得透的?
三七只得轻叹一声,在她的身后站了,默默不语。
浅夏伸手拢了拢大氅,的确是感觉到了暖意。
抬眸望天,那略有些残缺的明月,竟已是有一小角,被掩在了云朵里。
“三七,你说,他们一家,是不是很幸福?”
“小姐?”三七似有所悟,有些担心道,“小姐,夫人也是您的母亲呢。”
“嗯。我知道。所以我才会一心要护着母亲。想要来这里好好地观察一下,感受一下,我的母亲在将军府里,到底是不是过得很开心?”
“小姐,您看夫人脸上的笑多明艳呀!如果不是因为小姐回来了,怕是夫人也不会如此开心的。奴婢听于嬷嬷说,夫人每每到了月圆之时,便难免伤怀,不必她细说,奴婢也能猜到,夫人是思念小姐了。”
浅夏不语,微微上扬的眉梢,彰显着她的心情已有所好转。
“小姐,婉儿姑娘那边有消息了。”凭空一道声音,险些将三七给吓得拔剑了。不过好在她反应地快,认出了这是那位朱雀的声音,及时地收了手。
“嗯。如何?她的主子,果真就是那位四夫人?”
“回小姐,这位婉儿姑娘如今已经被国公府的四公子收了房。另外,她进国公府之前,一直在城外的一处农庄上度日。属下查到,那处农庄的主子,是和韵长公主府上的一个管事嬷嬷的。”
和韵长公主?浅夏的唇角微动了动,有趣!
浅夏对这位和韵长公主相貌的印象,自然是还停留在了五年前。当初的一面之缘,让她记住了这位说话严谨的高贵公主。而她对于这位和韵长公主脾性的熟悉,显然是要多过了她的相貌了。
想想凤凰山上关于这位长公主的一些卷宗,浅夏的眉梢微微扬了扬。
“不必再盯着那个婉儿了。和韵长公主是个行事周密,思虑细腻之人,同样的棋子,在其想要废掉它之前,她是不会选择再连续使用第二次的。”
“小姐的意思是,这位和韵长公主,暂时不会再有动作了?”
“或许吧。至少,她不会再动用定国公府的这颗棋了。”
“小姐,那属下可还要再去查一查那位四夫人?”
“不必了。定国公府的人,与我无关。只要是不伤及母亲,他们怎么斗怎么争,是他们自己的事。我没有那么好心,来帮着定国公府来打理后院儿。”
“是,小姐。”暗处的朱雀,微微扯了扯嘴角,小姐这话,是不是也有些太狠了?
浅夏缓缓地舒出了一口气,看起来,心情似乎是更好了些,单手支在了桌子上,扶了下巴,颇为惬意地仰着头,人世间的所谓亲情,果然是这般地不可靠吗?
皇上,你既然是明知道云苍璃是一个难得的秘术师,特别是占卜之术,向来灵验,又为何还要让和韵长公主替你出面呢?是你将他想的太笨了,还是将你自己这拙劣的法子,想的太高明了呢?
你不会真的以为,凭着一个小小的红珠,就能将我们云家的视线,都引到了林家的四房吧?
夜色朦胧,今晚的月光有些昏暗,连带着整个夜幕,都让人觉得有些阴沉了。
并未黑透的夜,就像是有人拿了一块儿很密实的黑布,遮在了那月亮前一样,再怎么密实的布,也总是会有缝隙,总会有光亮透了出来。
就像是人世间的种种,权谋?算计?布局?再怎么高明,再怎么用心,在有心人面前,也总会露出端倪。
浅夏的眸底,渐渐地透出了几分的明亮,是那种十分愉悦的目光,几乎已经开始薰染到了她身后的三七。
“走吧。回房睡觉。咱们明日回云府,母亲不是说了,还未曾给云家的那些长辈们一一请过安呢。”
“是,小姐。”三七有些糊涂,这怎么突然就扯到了云家的那些长辈的身上去了?
尽管云筱月不舍得,可是浅夏总归是要回到云府的,这是先前她与云苍璃的协议。如果她强行将浅夏留在身边,哥哥就会亲自上门来要人了。
林少康也亲自送到了门口。
“浅夏,我知道,你是一个懂事的姑娘,而且这几年,你也将自己照顾地很好。不管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我都只是想要告诉你,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你是月儿的女儿,也就是我林少康的女儿,无论你承认不承认,这都是我心里真实的想法。以后,常过来走走。你母亲为你安排的院子,永远都为你留着。”
浅夏看着林少康这个不是很擅长言词的人,今日竟然是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还真是有些意外!
“姐姐,你要常来陪我玩儿,陪我练字。如果你不来,我就去外祖母那里找你。反正你休想不理我。”林正阳有些稚气的声音响起,让浅夏很快就回了神,暗恼自己怎么能在这位上将军面前走神儿?
“好,姐姐会常过来陪你的。姐姐不在,你要好好练字。姐姐来这里的条件之一,就是你要每天坚持练字,不得偷懒哦。”
“好!正阳很勤快,才不会做懒猪!姐姐说话要算话。”
浅夏伸手捏了捏林正阳滑滑嫩嫩的小脸儿,半开玩笑道,“不能只练字,还要练武哦!姐姐可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你别忘了,你说等长大后要保护姐姐的!”
“不会不会!”林正阳似乎是担心浅夏不信她,一边儿说一边儿还拍着自己的胸脯道,“姐姐放心!我会每天按父亲说的练功的。”
看到他们姐弟的感情如此要好,云筱月的心里是甜滋滋的,只是一看到了浅夏上了马车,这心情立马就又有些低落了。
林少康拍了拍她的肩,宽慰道,“放心吧。你的浅夏,一看便知不是池中之物。早晚有一天,她会一飞冲天的。”
云筱月微愣,一飞冲天?她的女儿?
不管云筱月是否相信林少康的话,听到了心爱之人,对自己的女儿如此欣赏,她的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云长安将浅夏护送回府之后,没有下马,直接就打马去了长平王府。
如今他的身分可是玉离子的徒弟,进出长平王府,自然是被当成了极为尊贵的客人了!
“世子可还在院子里歇息?”云长安绕过了影壁,再过了穿堂,沿着廊道一路往北走。前面连个领路的也没有,显然不是头一次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