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唐朝,算得上盛大节日的没有几个。能担得起盛大二字,唯一的区分就是看国都长安城是否会解除宵禁。也就是说,在那一天,长安城各大坊间,都不会关上坊门,任由坊中居住的人四处串门。
明天就是中秋佳节了,给所有修河的民工放假三天,让他们能回家的尽量赶回去和家人团圆,不能回家的,就留在工地上和剩下的人一起过中秋节。
老韩从杭州集市上买回来两百头猪豚一百头羊,果蔬、美酒一样不少,钱是他自己出的,没有用赈灾的银子一文钱。
药材生意让他赚了一大笔,这位胖子脸上的笑容灿烂,他也没急着离开江南,反正陈华没赶人,他就跟在了陈华身边,陈华什么时候离开,他就一起走。已经给家里寄了一笔钱回去,手头上还有余钱,在江南倒腾生意,又赚了银子,这位自称顾家的贪心商人,一点儿也不势利,出手阔卓,就是看工地上的兄弟伙食太差,自愿掏腰包买来酒肉大家一起开心!
修堤坝的工地上杀猪宰羊,吆喝声响亮,老韩因为够爷们,成功地打入修河民工群体中和他们称兄道弟。然后说着说着,就聊到明年春种的事,江南受了灾,第二年肯定要大力发展农耕种植,所以春种是大事,尤其是播下的种子要优良,才有个好收成,韩四平隐晦地说自己手里有一批优良的种子,各家兄弟拿去种在地里,绝对能大丰收,到时候还需要各家兄弟多多照顾。
当然,这种事情,在有酒有肉的时候,三杯下肚就搞定了此事。
要知道,整个工地上,除了回家的民工,足足还有三万人。而且,民工修筑运河,朝廷是要给工钱的,不是免费征用,这群人手里面可富足着呢,买种子的钱一个子儿都不差。
“这奸商!”远处,一个小土坡上,陈华原本是一个坐在那儿冥想,不知何时程处默和杜荷成了两条小尾巴。
“我也觉得韩胖子是奸商!”杜荷接着评论!
程处默摸着脑袋想半天,没得出所以然,更不明白他们两人在说什么。
韩胖子最近在做种子生意,他知道,这群修河的民工修完运河之后,肯定会回家种田。明年开春,江南这片土地上需要多少种子播种,韩胖子早就想到这个商机,现在和这群农户打好关系,明年他卖种子的时候,还不赚的衣钵满盆。
韩胖子还算实诚人,不然陈华绝对不允许他在工地上胡作非为。韩胖子在工地上转了几圈,然后一阵小跑,目标直指陈华所在的小山坡。
他早就看见了侯爷,要和那群农户做生意,侯爷那儿怎么的也要得到允许啊,不然他没那个胆。
“侯爷,小的给你磕头啦。侯爷大恩大德,小人没齿难忘,等回到洛阳,就在家里里给侯爷立个长生牌,早中晚三炷香拜着。”以前见了官,腿都要抖的韩四平,现在改了这个坏毛病,主要是眼前的侯爷太和善了,他几乎都不会重语伤人。
这胖子说话越来越讨打:“你赚的钱也不容易,买猪买羊肯定花了不少银子吧。只要种子过关,等工程进行到尾声的时候,你就把种子运来,某安排人统一买卖,春种是大事,朝廷应该重视此事就该成立专门的种子衙门,给全天下的民户,提供优良的种子,这才是鼓励农耕的大事。”
这句话就是官方的承诺了,韩四平高兴地磕头,道:“侯爷大恩,韩四平一辈子都忘不了,下辈子还给侯爷做牛做马报答侯爷。”
“下去吧,等会儿给我留一头羊起来,我有用。”
“侯爷放心,一定给你留最肥的那一头。”韩四平双手插在袖子里,一副奴才样,弓着身子告退!
“奸商!”杜荷背地里说人坏话!
“能办实事的奸商,也不多见!”陈华给了杜荷一爆栗:“嘟囔啥,看不惯你也做个奸商让我看看。”说完,乱脚揣在两人屁股上:“下去把刀磨好,然后扛一颗大树烧出木炭,把羊牵到河边放血,晚上有口福!”
肯定又是华哥儿亲自动手弄美味,两人眼睛贼亮亮的,立刻开始分工,杜荷干轻松活儿磨刀,程处默卖苦力扛大树烧木炭顺便杀羊。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一轮明月高挂在天空,就算不用掌灯,也能看从视野里看见周围的事物。
“华哥儿,你看这样行不行。”在运河边河床沙地上,程处默搬来几块大石打底,石头上上面铺着一层木炭,已经打算用火折子把木炭先点着!他好像明白了,华哥儿是要烤整只羊,估计是找不到大的火炉,所以才搭建一个简单的小坑烧木炭。
口水都流出来了,程处默干的很卖力!
“可以!杜荷呢,让他把酒都泡在河水里,等会儿喝的时候冰一点。”陈华亲自操作,把开膛破肚洗净的肥羊腹腔内和后腿内侧肉厚的地方用刀割若干小口,整只穿在签子上,同时在腹内放入葱段、姜片、花椒、大料、小茴香末,并用精盐搓擦入味,羊腿内侧的刀口处,用调料和盐入味。调料是上次烤鱼灸之后剩下的,腌羊的过程,千万不能交给两个菜鸟,不然好好的一只羊会被糟蹋了变怪味。
隔老远,杜荷的声音传来:“放心吧华哥儿,酒都已经泡在水里了。好不容易搞到点葡萄美酒,我能大意么。韩四平那奸商还算有良心,知道准备几坛葡萄美酒。”
于是乎,一场分工明确的野外露天烧烤,按部就班地开展起来。
木炭烧就像太阳一样发出炙热的光芒。一时半会羊还不能烤熟,杜荷已经洗好了一些果蔬装在食盒里拿过来。程处默眼疾手快朝食盒里抓去,拿到一颗枣儿,囫囵就吞下去了,粗人一个。
杜荷挑了一个梨,咔吧咔吧嚼着,秋天的梨,水分很足,又甜又脆,羡煞了吃枣儿的程处默。
一会儿功夫,食盒里的果蔬全部吃完。看着程处默和杜荷眼睛里的绿光,他拿出了婉儿给他带来的月饼。
婉儿做的月饼,在全大唐还是独家供应,其他人根本就做不出来样式。月饼对陈华有独特的意义,至少能睹物思人,尤其在中秋节,看见月饼,就放佛看到了婉儿做月饼时候,那双纤细白皙的手儿和面粉,那小女子,长得不漂不亮,就是让人心疼。
不过看见两只吃不饱的菜鸟那饥饿的眼神,陈华还是过不了为人师表那一关,把最后的一盒月饼拿出来分享。
说来也怪了,两只饥饿的菜鸟拿着月饼啃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居然是沮丧,就好像吃到了酸溜溜的枣儿,连眼泪都要跟着酸下来。
“难道是婉儿做的馅儿,参了橘子皮在里面。不可能啊,婉儿知道自己是肉食动物,肯定是用肉做馅儿的。”陈华很想问两只菜鸟是不是想家了,也难怪,估计是第一次在外面过中秋节吧,可苦了这群小贵族,成了没家的孩子。
“我爹现在肯定是在秦伯伯府上喝酒,尉迟伯伯和李伯伯肯定也在,四个人一定要喝醉才高兴。”程处默回忆以往中秋节,他们都是举家到秦国公府上做客。
“我大哥一定是把自己关在书房喝闷酒!”杜荷插队道:“我在长安的时候,他就是那个样子,我不在长安,他肯定也不愿意出来走动走动。”
两只小菜鸟果然在想家。以前的陈华,对家的概念很模糊,一年才回几次盗帅门,每次回去,自己的养父都唠叨他回来打扰他清休恨不得踹他走。那时的陈华来去自如,天大地大任我行的潇洒,现在觉得,其实有家还是有好处,至少有牵挂!
“羊熟了!”用刀子在羊腿上割下一块肉,香嫩入味,味道还不错。
这话就像某种神奇的魔咒,让程处默和杜荷立刻丢掉狗屁的追思,甚至沮丧什么的都丢河里喂鱼去了。拿着刀子就在全羊身上动刀动枪,抢东西,勇猛无敌,堪称吃货中的战斗机。
“喝酒!今晚不醉不归!”陈华砍下一条前腿递给程处默,这两天他扛着大锤打石头辛苦了,得给他补补,还要继续卖苦力两个月,不能倒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