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艘飘扬着龙旗的蒸汽军舰缓缓入港,虽然内心仍旧对洋务充满了鄙夷,但看到龙旗飞扬的那一刻,给洪钧饯行的清流们置身于周围洋人们惊讶的目光和指点声中,虚荣心还是得到了很大的满足,冲淡了刚刚“壮士一去不复还”的悲壮气氛。
来的这艘悬挂着龙旗的蒸汽战舰,便是船政建造的铁肋木壳巡洋舰“威远”号,赴法专使乘座的座舰。
“威远”舰是船政建造的第一艘铁肋木壳巡洋舰,排水量1268吨,是完全屏弃了“兵商两用”思想的纯粹军舰,舰长69.47米,舰宽9.95米,吃水4.92米,动力采用康邦250马力蒸汽机,配备190毫米换门架式主炮2门,140毫米炮7门,其中艏楼是1门140毫米炮和一门换门架式190毫米炮,两侧共6门140毫米炮,舰尾又是1门换门架式190毫米主炮,另外“威远”配备有极具威力的近战武器——“林氏机枪”6挺,是目前船政建造的火力最为强大的战舰。
从外形上看,“威远”舰有别于以往的船政军舰采用的飞剪首,是典型的撞角首,而且是当时法国海军招牌式的“大鼻子”撞角首,6米长的大鼻子撞角显得霸气十足。“威远”舰的航速为14节,在船政也是首屈一指的。采用全新工艺,配备全新蒸汽机的“威远”舰一经问世,引起了多地督抚的羡慕心动,但是没有立刻外调。个中缘由,便是中枢有意要让法国人见识一下中国在造船工业方面的进步,因而特准“此次使臣走去外洋,不必租赁外轮,可乘船政新造之舰‘威远’前往”。
“威远”舰驶入港内,缓缓靠上码头,在管带贝锦泉的指挥下,头缠发辫,肤色黝黑的精壮水手们熟练地操作着,很快,栈桥便放了下来。
“鲲宇怎就带了这么几个人?”翰林院教习庶吉士张之洞看到林义哲的随从仅有两名仆役,两名书僮,行李仅有两个皮箱,不由得大为吃惊。
“在下素来喜欢简朴,带些衣物,有几个照料的人足矣。”林义哲望了一眼早久候在一边等着上船的洪钧带来的“大队人马”,笑道,“此去法兰西,又不是游山玩水。”
听了林义哲的话,洪钧的脸上不由得一红。
他这一次出行,带的仆人、厨师、裁缝、理发匠、杂役人等足有四十多人,行李衣物厨具也装了满满几大箱,如果不是朝廷不准带女眷,他甚至恨不得带上几个丫环。
“原来如此。”张之洞显得肃然起敬的样子,向林义哲深深一揖。
“孝达兄留步,我这就上船了。就此别过。”林义哲感觉到张之洞望向自己的目光似乎有些异样,他一下子想起了什么,不由得汗毛直竖,立刻说道,“一会儿便要开船了,孝达兄和陶士兄还有什么话,就趁现在说吧,我就不作陪了。呵呵。”
林义哲说完,也不待张之洞回答,便上了栈桥,四名随从也跟着他鱼贯而上。
上了甲板,林义哲回了下头,发现张之洞竟然还在那里望着自己。
林义哲强忍着身上的鸡皮疙瘩,冲张之洞摆了摆手,张之洞这才回过神来,也在众清流的讶异目光中,向林义哲摆了摆手。
目送林义哲的身影在甲板上消失,张之洞才长叹了一声,转过身来。
“孝达何故叹息?”宝廷不解地问了一句。
“如此人物,实是不可多得,真是可惜!可惜!”张之洞摇了摇头,唉声叹道。
“是啊!想林文忠公何等英雄,竟然有这等不肖子孙,真是可惜!可悲!可叹啊!”宝廷道。
清流们重新开始和洪钧把酒言欢起来。足足又折腾了半个时辰,洪钧才和众清流依依不舍的道别,和他带着的大队仆从一并上了船。
等洪钧及其下人们全都上了船,安顿完毕,贝锦泉便下令开船,“威远”舰重又解缆起航,驶向茫茫大海。
洪钧看到下人们全都有了安排,自己的房间也布置得十分妥贴舒适,便安心住了下来。在他看来,这船上和陆地上差不多一样舒适,只是不时略有摇晃而已。
在歇了好一会儿,他正自琢磨要不要去拜会一下林义哲,却没想到林义哲先来看他来了。
“正要去拜见鲲宇老弟,呵呵,鲲宇老弟竟然先来了,愚兄惭愧惭愧。”洪钧看到林义哲来看他,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
“陶士兄想是第一次出海吧?”林义哲笑着慰问道,“不知这船上住不住得惯。”
“还成还成,住得惯。”洪钧忙道。
“陶士兄下人众多,我已经要贝管带妥为安排了,若是还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陶士兄尽管和我说明。”林义哲说道,“在下经办船政多年,这点面子还是有的。”
“挺好的,鲲宇老弟就不必劳心了。”洪钧也做关切状道,“老弟随行仆从仅四人,照顾得来么?”
“呵呵,皇太后召见,急急赴京,一切从简,是以仅带了这几人。待到船到福州,接留法幼童上船时,顺便再带些衣物人等上船。”林义哲笑着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