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一旁的房玉珠心里又惊又悔,还有一份莫名的苦楚,眼见吴子衡面如死灰,终于忍不住走上前来朗声道:“够了,此乃中秋诗会,并非要你二人在这里相互较量楹联,请两位公子自重。”
余长宁眼见房玉珠出来,不由讪讪笑道:“房小妞,刚才可是这位吴公子率先找我麻烦,我可是清清白白犹如黄河一般。”
吴子衡看了房玉珠一眼,自然是有苦说不出,眼见自己在意中人面前如此大跌颜面,心里更是频添了几分激愤,执扇于地怒声道:“本公子新作一首七律诗,想请余驸马品鉴指点一二,若你能作出不弱于在下的诗句,我立即认输,并当众拜你为师,你看如何?”
“余公子……”
余长宁愕然转头,见房玉珠轻咬红唇望着自己,俏脸上闪动着复杂之色。
见房玉珠欲言又止的模样,余长宁便知道她想劝自己不要再与吴子衡大起争斗,不由微微一笑,突然转身对着满当当的坐席高声道:“各位关内道的才子,对于此等应战,你们觉得在下应该如何?”
话音刚落,关内道的才子们立即纷纷起身,整齐划一地呐喊道:“接受!接受!接受……”山呼海啸的声浪一浪高过一浪,犹如惊涛猛烈地拍着堤岸。
余长宁对着房玉珠无奈地摊摊手:“你也看见了,应观众们的要求,此时我只能硬着头皮应战了。吴公子,请你将你的七律诗念出来。”
“好!”吴子衡重重地应了一句,突然朗声开口道:
“明窗半掩小庭幽,夜静灯残未得留。
风冷结阴寒落叶,别离长倚望高楼。
迟迟月影移斜竹,叠叠诗余赋旅愁。
将欲断肠随断梦,雁飞连阵几声秋。”
清朗的咏颂声方落,不少人已是嗤笑出声来,这首七律诗韵律诗意皆是一般,充其量算个中乘,这江南道第一才子莫非是疯了?竟出如此简单的诗句?
房玉珠却是俏脸微变,踌躇思忖了一番,竟替余长宁担心了起来。
余长宁脸上首次露出了凝重之色,眉头是深深地皱了起来,沉吟了一下,他突然对旁边的女执事拱手道:“请执事提供笔墨纸砚,在下须得好生想想。”
女执事微微一笑,转身摇曳着莲步去了。
眼见余长宁如此慎重其事,才子坐席中立即有人不解道:“驸马爷,此篇七律说难也不难,为何你竟如此颇费踌躇,若你答不出来,我们帮你回答如何?”
余长宁摇手笑道:“为了使吴公子输得心服口服,在下还是亲自应对,多谢阁下好意。”
不消片刻,女执事取来笔墨纸砚放在了案上,正欲拿起墨石替他研墨,余长宁突然对着房玉珠笑道:“房小姐,上一次你替我研墨时,在下作得一幅《风竹图》侥幸赢了倭国使臣,今天情景再现,为了讨一个好彩头,在下也想小姐为我研墨,你看如何?”
闻言,房玉珠俏脸一红,正欲开口拒绝,突然士子坐席中又是响起了惊天动地的应合声:“答应他!答应他!答应他……”
眼见人们群情激勇,房玉珠俏脸顿时变幻个不停,显然正在犹豫思量。
余长宁笑叹出声道:“民心即天心,天心不可违也!小姐请!”
房玉珠恨恨地瞪了余长宁一眼,微微叹息后,依言上前拿起磨石轻轻研墨。
磨得半响,她余光一瞥已是一脸肃然郑重的余长宁,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低声道:“这句七律实在太难,你若对不上来,不如就此打住,我自有办法让吴子衡不再如此咄咄逼人。”
余长宁一声不屑冷哼,低声道:“箭在弦上已是不能不发,眼下岂有认输退让之理,小姐的好意在下心领了,不管如何,我都想尝试一下。”
听他口气如此断然执着,房玉珠幽幽一声轻叹,只得不啃声了。
良久踱步思忖后,余长宁突然端起美酒自斟自饮一杯,抓起毛笔大袖一抖,已在宣纸上龙飞凤舞起来。
站在一旁看他作诗的房玉珠美目瞬间瞪得老大,俏脸上既有几分期盼,又有一丝担心,直到他终于搁笔一笑,她的这份担心才化为了说不出的复杂苦涩。
余长宁吹干宣纸上的墨迹,对着女执事笑道:“有劳执事将宣纸挂起来,以供大家一看。”
女执事轻轻点头,吩咐仆役抬来一面高大的屏风,接过余长宁手中的宣纸后,又走到屏风前踮起脚尖亲自将它挂了上去。
夜风吹拂而过,宣纸一角微微抖动着,几行笔力苍劲的大字霍然入目:
孤楼倚梦寒灯隔,细雨梧窗逼冷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