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光扫尽金銮殿,皇帝看着容凌低笑出声,“容凌,难道到现在你还没猜出我是谁?”
容凌平静呼吸,转身,视线扫过殿中所有人,似是恍然大悟,“哦。难道你竟觉得我猜不出你是谁?”容凌走过皇帝,看着高台上的龙椅,伸出手指着不远不近的方向,“那个位置你坐了多年,现在又坐上去,感受如何?”
皇帝低声的声音越发低沉,空气中都是他雄厚的笑声,传播到每个人的耳中,纷纷引起一阵战栗。容凌仰头,深吸一口,说道:“父皇。”
皇帝狂虐的姿态一扫而空,猛地扭头,看向容凌,同时,有力的大掌伸到脸庞,缓慢揭下脸上的半片面具。时间好像有瞬间静止,停滞在二人之间,视线纠葛中,皇帝率先说话,“你,叫我什么?”这个称呼他梦寐以求半生,没想到在这种场景竟然轻易得到,而今他却觉得这个称呼是一个讽刺。命运走了一圈,竟然在开头抓弄他,他有种杀人的冲动,“不许叫我父皇。”
容凌看着那张熟悉的脸,说道:“难道不是吗?父皇!”很早之前,他知道自己是皇帝的儿子,为他没有保护好自己的母亲而怨恨他,处处和他作对。后来, 他知道原来他并不是他真正的儿子,他原本的儿子在年幼的时候就死了。而他只是一个冒名顶替的,他是泽西人,不是天辰人。那时他对嘉铭帝的感情很复杂。他心心念念怨恨二十年的人竟然只是一个陌生人,他在一个陌生人身上浪费了他那么多爱与恨的感情!嘉铭帝驾崩时,他叫了生平第一句父皇,顿时有种恩怨两消的轻松。
“啪!”嘉铭帝挥掌,掌风过处,容凌头偏到一边。“容凌,这是你欠我的。”
一掌,是为他自己受的,也是为了那个很早就死了的可怜的真正“容凌”。容凌邪气地勾起嘴角,“好。一巴掌,恩断义绝。”
众人在皇帝挥手示意下尽数退出,容凌说:“不管你信与不信,我从来没想过与你为敌。但今天的事,我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皇帝颌首,转身,优雅走上台阶,坐在龙椅上,悠然抚摸椅子扶手,片刻,喟叹道:“我知道七皇儿狼子野心,一直防着他,甚至朕的皇后,朕身边的女官权师师,都想取朕的性命,篡夺朕的江山。朕偏不让他们如意。朕假死后,你就打着靖难的旗号起兵。朕想这是个机会,就派出朕的心腹幕无烟当大将军。果然,你赢了。朕本想亮明身份让你继承朕的江山,却被幕无烟拦住。他用性命劝朕,你为了云天倾可以不要命,更何况区区一个江山。朕当然不信,没想到你说放手就放手,把朕的国家扔给一个外姓人就带着云天倾回到封地。”
容凌垂下眉睫,想起以前的事,脸上浮现出莫名的神色,说不出是感慨还是惆怅,总是有些微妙。
皇帝用一沉不变的口吻继续说:“幕无烟只是一个傀儡皇帝。军政大权还在朕手里。朕很关心你,于是派人秘密调查你,没想到竟查出当初在俊基山有两个孩子一同上山学艺,朕的孩子早就在后山喂了狼,你冒名顶替朕的孩子。朕听了这个消息当真是心碎,亲自去往俊基山询问天玄子。得到天玄子的亲口承认,你的确不是朕的“容凌”。朕犹豫了很久。虽然你不是朕的血脉,但朕把你当继承人养了二十年,若是杀了真是白白浪费了朕的心血,不杀实在难泄朕的心头只恨。容凌, 你说朕该如何是好?”
听到嘉铭帝挑明的杀意,容凌心里忍不住酸楚。他实在不想当初对他很好的人变得面目全非,但事实向来不尽如人意,容凌知道自己改变不了嘉铭帝的想法,只能接受。不经意间,容凌看眼在冷眼旁边看好戏的南风亦,想起他之前在竹林假山说的话,瞬间更加明确嘉铭帝的意思,“你想对我用傀儡术?”
刚才大臣退出时达钰悄悄躲在柱子后,此时听到容凌的话,忍不住高看嘉铭帝一眼。这人对亲自使用傀儡术,当真是丧心病狂。达钰心中暗暗着急。现在整个泽州都被嘉铭帝控制,容凌没找到云天倾,反而落入嘉铭帝手中,以后若是云天倾回来,两人还是分离。这可如何是好!
嘉铭帝仰头大笑。容凌的诧异让他觉得很有成就感。“怎么,不能吗?容凌,你过的越惨,朕就越开心。”
变态。达钰心中暗骂,祈祷云天倾赶紧出现,不然她再见到容凌时,容凌就是一具行尸走肉了。
容凌神情愈加严肃,看着皇帝,近乎叹息的声音出口,随即消失,好像他从未说过,但距离他较近的南风亦听清,他刚才说的是“是吗?”
话音刚出口,皇帝还在大笑,南风亦刚刚反应过来容凌说出话的内容,达钰还在担心,容凌暴起,声音消失在大殿。几人表情各异,看着容凌原先站的位置,惊讶,不可置信。
皇帝猛地站起来,后背挺直,眯眼,一步步从台阶上走下,站在容凌刚才站的位置,左右打量,冷笑一声,“雕虫小技。”接着,右手举到耳边,“全体听命,捉拿容凌。”
南风亦抖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怨恨以及不甘心,但脸皮却无法扯动,连一个表情都无法做出。他痛恨这种感受,痛恨这种身不由已的不自由,但他没办法。身上每一寸肌肉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服从。若是可以,他一定让始作俑者亲自品尝这种滋味。他发誓,他一定要让始作俑者亲自品尝这种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