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我的错，”顾瑞文全身发抖，沮丧挫败地低喃，“当初若不是我强迫她，她不可能着急离开，不会中途产子，不会被将军府的人发现，不会……”

顾瑞安苦笑两声，“你觉得你有错，我又何尝没有？那时在百叶城明明认出了她，偏偏就当做没看见，让她被那个城主的儿子带走。所有人都知道会发生……燕姐的死，我们都脱布了关系，但……谁？”

强劲的风吹过花田，橘黄色的花瓣朝天飞起，满眼凄迷，花香熏人，隐隐有躁动不安的因子跳动人心。

“被发现了。”云天倾摸摸鼻子，刚要站起，就被容凌按在原地，“别动。”

花田入口处，蔓延出大片黑影，随着黑影扩散，泥土的腐臭气味越来越浓，花瓣越飞越高，冲散团团黑影，一个撑伞站立的男子身影出现在众人视线。花瓣全数落下时，云天倾看清男子的模样。他右手撑着一把全黑的大伞，左手负在身后，侧身看着花田旁的三人，黑发从背后向前扬起，身侧幻化出一个女子的身形。正是久未谋面的官苍梧和师倩。

“是你？”顾瑞文见过官苍梧，但印象仅限于他是云天倾的朋友，没想到他竟能闹出如此诡异的出场。

顾瑞安打晕慕容青，皱眉问道：“你是什么人？”

时间瞬间凝滞，然后猛然爆发，浓黑的雾团中携带着惊天动地的力道朝顾氏兄弟奔流而去，橘黄橘红色的花瓣在狂风中乱舞，云天倾只能看到两个小小的人影随着花瓣飘零，落下。

官苍梧手中的黑伞飞旋升到天际，师倩在黑伞的掩护下逼近跌落在地的顾氏兄弟，眼看黑影马上全面笼罩顾氏兄弟，官苍梧突然说：“等等。”

师倩站在花田旁，黑伞照在她头顶，从云天倾的角度，只能看到黑伞下飘荡的漆黑雾气。官苍梧走到黑伞下，骨节分明的大手握住伞柄，朝云天倾和容凌所在方向说：“那边的朋友，看了大半天，何不现身一见？”话音刚落，风以压倒式的姿态朝云天倾吹来，花瓣朝他二人齐齐飘起，云天倾和容凌慢慢站起，渐渐从浓墨重彩的花影中看清花田旁的情形。

顾氏兄弟站在黑伞对面，手中拿着一面圆镜，官苍梧挡在师倩身前，师倩的身形忽上忽下，忽明忽暗。看到云天倾，顾瑞文喜极而泣，“师父，有人欺负你的好徒弟。”顾瑞文哭了两声，谁都没搭理他，场面一时尴尬。

师倩说：“云姑娘，这件事和你没有关系，你若是插手，别怪我不讲交情。”

云天倾随意看一眼面无表情的官苍梧，“我和你，和官苍梧，有交情？”

天空飘来一朵黑云，遮住青天上的惨白日头，花田笼罩在阴影中。师倩阴测测咯咯直笑，“云姑娘，你和大街上那些普通姑娘有什么区别？你会怪他背叛你。但你问过他为何要这么做吗？猜忌妄断，你们人类总不过如此。说实话，有时我觉得你很幸福，因为你什么都不懂，被人保护得很好。有时我觉得你很不幸，因为你被人保护得很好，所以一切都被蒙在鼓里，云姑娘，前世的你一定想不到今生的你也会有今天！”

前世？

今生？

云天倾想起清欢的话，脸色微变。容凌握住云天倾的手暗中给她支持，侧着身体问话，“你为什么要杀他们？”

云天倾眉峰一挑，不着痕迹偷偷看容凌。容凌身体面向她，头扭向师倩，好像随时准备出手反击一样。难道容凌认为官苍梧或者是师倩会对他们出手吗？云天倾暗中思量。

师倩被容凌抢白，忘了先前针对云天倾这件事，愣了一下，气息骤然凌乱。花田中的金盏花受不了师倩的怒气，纷纷折断，花瓣飘到天上，遮住原本稀少的光线，霎时，白昼变成夜晚。官苍梧大惊，握着黑伞转圈，“师倩，你在哪儿？你回来！”

流转的风中充满腐臭的气息，云天倾一时无法判断师倩具体的位置，只听到官苍梧惊慌失措的大喊，气氛一时诡异至极，云天倾好像置身一处悬崖绝壁，前后找不到出路。云天倾心头慌乱，手上传来微暖软和的触感让云天倾心底稍安，“容凌，师倩一定疯了。”

“是，我疯了。”云天倾身体僵住，牵着容凌的手一动不动——握着她手的那只手再没有先前温暖如软和的触感，而是干枯冰冷像一块石头——那不是容凌。

“容凌呢？”云天倾忍住恐惧和愤怒，低声喝问。

师倩咯咯发笑，声音干哑刺耳，好像破旧的木质家具一点点散架时发出的摩擦声，“容凌，你找他做什么？你们还活着，我却死了。你们有自己想保护的东西，我的孩子却再也回不来了。那个女人有人为她报仇，我呢？我该怎么办？谁会为我说公道话？谁又会心疼我？”云天倾抿嘴，暗中挣脱被捏住的手，“你想要什么，可以好好商量。你留在世上不就是想要官苍梧吗？他在找你，找不到你都快疯了，你忍心让他着急吗？”师倩的笑声中不再是先前悲凉愤慨，而是针对云天倾的怨毒，“你会找我？只要有你在，他眼里从来没有我。从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你横在我们中间，坏我们的好事。是你，是你破坏了我的姻缘，要是没有你就好了。对，你不应该存在在这世上！我要你死。哪怕我魂飞湮灭也要让你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