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大少爷和三小姐,只是,今日还只是在祠堂上行了礼而已,这夫人的名分,还要等过些日子,禀告朝廷之后,才能作数的。”
按照宋石安如今的身份,他已是一品官员,因此便是续弦,或是将妾室扶正,都要禀告朝廷,由礼部下文之后,章姨娘这夫人的身份,才算尘埃落定,名正言顺。因此章姨娘此时所言,也是正理。
章姨娘知道这大少爷素来就是阴森虚伪的个性,此时当着众人的面,不得不满脸堆笑的虚应着,心里却有些摸不到头脑的忐忑。但因为仪式已毕,所以便随着众人一起出了祠堂,接着是去宋府花厅里,招呼一众前来道贺的诸位官家和女眷们。
正满堂欢庆的时候,门房上却忽然有人来报,称有人要找章姨娘。
“找我?什么人要找我?”章姨娘闻言显得有些莫名其妙,瞥眼看到坐在另外一席当中的宋子清眼眸中光芒闪烁,再看男宾那边的宋思文,却是兀自继续跟宾客们寒暄应酬,仿佛什么事都没有一般的神色,心中顿时有了底,静静地问道,“来人可说是谁?为什么找我?可有拜上名帖?”
“这……”门房犹豫道,“其实,他们也没说找章姨娘,只说找……”
见女宾席这边众人神色有异,宋石安连忙过来。他听门房答得糊涂,便眉头紧蹙:“到底是怎么回事?刚刚明明说是找章姨娘,怎么又说没说找章姨娘?”
门房为难了半天,道:“奴才也说不清楚,不如把人领来,老爷当面问?”
“等一下!”章姨娘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她开口叫住门房,淡淡道,“来人是什么样的人,这你总该知道吧!”
宋府的门房素来是宋思文的心腹,这一点章姨娘是心知肚明的。而如今此人故意当着一众宾客的面禀告得这样含糊不清,又与自己有关,谁知道在捣什么鬼?还是小心为妙!
“是一对老夫妇,说的十分可怜,只说是……有十分要紧的事情,要跟姨娘您说,因此奴才们也不敢拦着,先过来回禀一声。”门房不得不答道。
宋石安闻言,厉声喝道:“胡闹!章姨娘是咱们宋府的管事姨娘,马上就要扶正成为宋府的女主人,清誉何等要紧?求见的人中既然有男子,虽然是老人,但也要防着外人口舌,怎么就干冒冒失失地要把人领进来?做了这么久的门房,连这点子眼力劲儿和机灵都没有吗?若是不认识的人,也不报名帖,怎么就能随随便便让他们进府?”
“这……”门房没想到第一关就在宋石安这里卡了壳,遂求救地望着宋子清。
宋子清在席间看得心火顿起,她不动声色地比划了几个手势,门房恍然大悟,忙道:“回禀老爷,您是不知道,那对老夫妇在门边又哭又闹,引得来往行人关注,指指点点。奴才们本来想把人拉开的,可是他们却说,若不让他们进府,就一头撞死在咱们门口的柱子上。奴才们因而才十分为难,若是不让他们进来,把事情弄清楚,恐怕对咱们宋府的声誉更加不利。因此,奴才想着不如把人叫进来问清楚。”
听这门房这么一说,前来道贺的宾客们也想起了之前传来的阵阵哭喊声,便有些人开始交头接耳起来。见状,宋石安和章姨娘都知道是避不过了,宋思文这才起身来,朗声道:“父亲,若来人真与章姨娘是亲故的话,儿子以为,不如请进府来,好好招待一番,便是有什么事,咱们宋府也素来光明正大,并无什么不能对人言之处的。”
见宋思文这么一说,宋石安自然是气的心火万丈。但宾客们不知所以,却纷纷附和道:“宋大公子真是好仁孝,按说章姨娘如今还没有扶正,但大公子却能对其亲戚如此亲厚,真是难得!难得啊!”
见不能当着众宾客的面将这两人打发走,章姨娘更知道,这件事大半就是大少爷和宋子清两人弄出来的事端。她跟宋石安对视了一番,最后宋石安沉吟了会儿,道:“诸位女客身份金贵,自然不宜见到外人。子仪,你随你母亲到男宾那边的屏风后去!来人,将那两人传到花厅问话!”
有宋石安替她出头,章姨娘乐得省事,点点头,拉着女儿的手到屏风后面坐定。
但章姨娘进去屏风之后没多久,又转过头来,似笑非笑地道:“三小姐你呢?”
本来这种事情,宋子清那肯缺席?但那个野丫头和章姨娘都隐身屏风后面,以示矜贵,她又哪里肯自贬身价?
当即笑道:“多谢姨娘体贴,我这就随姨娘到屏风后面去!”
想到章姨娘很快就要被揭露,那个野丫头也要跟着遭殃,心中极是高兴,也不在乎做低伏小地伺候这个姨娘一回。
见她神情异样,一副掩不住的高兴劲,章姨娘和宋子仪母女二人便更加戒备。
不一会儿,两人便被带到,都穿得破破烂烂的,约莫三四十岁,乍一看似乎都是老实本分的人,但若细看,就会察觉两人的眼珠不安分地滴溜溜转着,带着一股狡诈无赖的味道。
进了静雅堂,两人先是畏畏缩缩地跪倒在地,猛地就大哭起来,悲声道:“右相大人,求求你发发慈悲,把草民的一对儿女还给草民吧!草民就只有这两个孩子,先前是猪油蒙了心,才把她们送过来。可那毕竟是草民的亲生骨肉啊,虽然穷,却也是金娇玉贵地养着,一点重活都不舍得让她们做的啊!”
闻言,宾客们都是一片哗然。大家可都是知道,之前宋府收留这两个孩子时,就是右相有一天在流民人群中发现这两个孩子都生病了,所以才命人好生照养着。后来问得清楚,这两个孩子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因此才有了收为义子一说的,如今忽然间冒出一对爹娘出来,这算怎么回事?
莫非,这宋府收留的两个孩子,还有些什么别的内情不成?
一时间,不但男宾这边议论纷纷,就是隔着几层帘子,女宾席位那边也是传的沸沸扬扬,什么样的猜测都有。
见这二人一开口就是找茬,宋石安心下窝火不已,却只能皱眉道:“你们在说什么?什么你们的儿女,把话说清楚!”
“右相大人,诸位大人,诸位夫人小姐们!是这样的,草民是甘州人士,姓李,叫李大勇,这是草民的媳妇赵氏。早民与媳妇成亲十二年,家境一直贫寒。早年生下一子,名叫福安,两年后又生了个女儿名唤娇莲,这一双儿女,就是草民此生全部的希望了。草民和她们的母亲一直都将他们当做心肝宝贝儿一样疼着。谁知道,就在几个月前,有几个穿着很好的人经过草民家,见到草民的这一双儿女,忽然眼前一亮,说像,真是太像了!草民不知道怎么回事,然后那人就走过来,跟草民说,愿不愿意把自己的孩子送到富贵人家享福。”
李大勇说到这里,赵氏突然推搡他一把,哭道:“都是你不好,把我们好好的孩子送到别人家!如今可好,自己的孩子自己却见不着,你陪我孩子,你陪我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