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后宫的一众嫔妃在那里说三道四,对着子初指指点点的时候,君玉辰也没有眼泪。
可是,现在听着子初这样铿锵有力的话,君玉辰的眼睛却慢慢浮现出一层又一层的雨雾,终于凝结成泪,一滴一滴地滴落下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他从来不在任何人面前流眼泪,就连当初在子初被兄长强行带去东宫的时候,再愤怒再不甘再伤心,他也不曾在父母面前落过泪。
可是,现在他却不想去擦拭,去掩饰,因为,眼前这名娇怯柔弱的女子,可以看到他流泪。
上天入地,唯一一个能够在她面前示弱,在她面前敞开心扉,让他安心的人。
在所有亲人都在忙着为自己的利益而争执厮杀的时候,只有她还这么坚定不移的站在他身边;在所有人都认为他因为伤心而颓废的时候,只有她会相信他,能够明白他所有的苦衷,所有的深意。
君玉辰从来不知道,原来心中有这样一个人,是如此美好的一件事,就好像一道阳光,劈开了眼前所有的阴霾和灰暗,就这样执着地照在了他的身上,让他远离那些黑暗而寒冷的深渊。
他君玉辰何其有幸,能够拥有这样珍贵的一颗心,能够拥有这样珍贵的一个人?
“子初!”君玉辰轻声唤道,颤抖着将眼前的女子拥入怀中。
子初也紧紧地抱住他,不肯松开分毫。
“子初,子初……。”君玉辰喃喃地,一遍又一遍地喊着这个名字,心中有着千言万语,可是话到嘴边,却溃不成句,“不应该的,母后刚刚死去,我不应该这样开心的,可是现在,我真的真的很开心……子初,我居然能够认识你,居然能够让你眼中有我,居然能跟你结成夫妻,我真的……子初,你知道吗?听到母后的死讯,看到母后的尸体时,我真的觉得天崩地裂,我一直以为,总有一天,我能够抛却一切的身份拘束,能够好好地孝顺她,让她安度晚年,可我没有想到,她会走得那么仓促,我甚至连她的最后一面都能见上……子初……。”
他轻声呢喃着,混乱地诉说着他内心的伤痛和彷徨,血泪成河。
子初紧紧地抱着他,聆听着,因为她知道,这些混乱不成字句的话语,是玉九内心最深刻的感情,饱含着他得知纳兰太后死讯到现在,所有的伤痛和冤屈,悲愤和痛苦……。
这些话,除了她,他无法向任何人诉说。
不知道过了多久,君玉辰终于慢慢平静下来:“子初,原本答应你的事情,我可能做不到了!”
“你指的是?”子初问道。
君玉辰哀伤地道:“原本答应你的,会尽快回去云州,在咱们的这个孩子出生之前回去,等孩子生出来你满月之后,带你去做所有肆无忌惮的事情……。可是现在,我要食言了。因为,”
他缓慢地,一字一字刻骨铭心地道,“我无法原谅安歇害死母后的,那个自私残忍的凶手,我绝对绝对不会放过他们!我要亲眼,不,亲手将他们都送到地狱去!”
“那你知道是谁吗?”
君玉辰点点头,声音沉痛:“恩,其实就在你舅父忽然去世的那时候,我就意识到了,可能是有人要出手针对我们。但是我没有想到,最后他们的目标,居然是母后。是我太疏忽了,子初,是我太大意了。我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什么都可以做到,我觉得我能好好保护好你们,都是我的错,是我害死了母后,是我……”
他说起这些话的时候,语气是竭力的平静,并没有泣不成声,亦没有呼天抢地的哀切。但子初听得出来,那平静的语调下暗含的伤痛,君玉辰定然是已经经历过了油锅煎熬一般的痛楚,才会如此平静的吐露出这些话语的。
她心下亦是十分难过,加大了抱住他的力道,似乎想要借着这个动作,将他心中的悲痛减轻一些,再减轻一些……
子初犹豫了下:“玉九,你说,这件事会不会跟宋石安有关?还有张皇后,她不偏不倚的,就在这个时候回宫,这两个人之间......“。
君玉辰听子初提起这两个人时,嘴角只是冷冷的一笑。他定定的看着眼前铮亮的地砖,一字一顿道:“张皇后未必是主谋,但是,这件事,肯定也少不了她推波助澜的功劳。况且,她之前带着那些嫔妃们,一言一词,都无非是想要让你死。单凭这一点,我就绝对不会再放过她!”
子初少有听见君玉辰用这种咬牙切齿的语气说话,在她的印象中,他一直都是温润如玉的翩翩贵公子。加之出身尊贵,从小生活在父母的宠爱呵护当中,以至于许多时候,他的确不屑于与人争斗厮杀。是以,他给人的印象,一直就是温和无害的,虽然才华卓越能力不凡,但却无形中缺乏了一种震慑力。譬如从前,她被人掳走的那一次,君玉砜赶来,差点在水池边强暴了她,但是,彼时的君玉砜能果断狠下心起了杀机,欲要除掉亲弟弟以夺取自己喜欢的女子,但是,同样的事情,若发生在君玉辰的身上,他却无论如何都做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