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洛云回到芳华园的时候，园子里的灯笼都亮了起来，映衬着光秃秃的枝头，四下里寂静无声，红彤彤的灯影虽在暗夜中分外明显，却让人感觉不到半分暖意，只觉得格外冷清。郑春早就等在这里，见他慢步而来，急忙提着灯笼迎了上去，小心翼翼地问道，“二爷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没吃东西吗？”他往白洛云的身后望了一眼，疑惑地皱着眉头，“二爷身边儿没带个人？”

白洛云的脸色在夜色下显得格外阴沉，他轻轻叹了口气，随意地说道，“一个人走清静，跟着人反倒不自在了。”

“那二爷吃过东西了没有？”郑春担心地看着他，“要不要小的去后厨房吩咐人给您做点儿东西送过来？”

白洛云摇了摇头，“没什么胃口。”他扬了扬下巴，往前示意了一下，迈着步子顺着园子里幽静的小路往自己所住的院子走去。

郑春急忙提着灯笼跟了上来。

一主一仆走得也不急，穿过两个门，只见前面的院子亮着灯，远远的还能听到留声机里传来的音乐声，寂静的夜色中，那娇媚的声音倒是格外清晰。白洛云停住步子看了几眼，低声问道，“月珊近日还听话吗？没再惹出什么事儿吧？”

“没有。”郑春老老实实地汇报道，“自打从老家回来之后，五小姐倒是乖巧得很，也不出门了，整日躲在屋子里，我听说她整日除了听音乐之外就是睡觉，之前三小姐和宋府的小姐过来看她，也给她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了。”

“嗯。”白洛云满意地点了下头，“你去跟伺候她的丫头们说一声，就照这个模样伺候就是了，再像之前那般不知轻重，我可就不能容忍他们了。还有……告诉月珊，白月岚能不见就别见了，那样的墙头草也没什么用，我看着都觉得恶心。”

郑春嗯了一声。

白洛云继续迈着步子往前走，把那充满忧伤魅惑的音乐声丢在了脑后。郑春跟了几步，忽然问道，“二爷，孙公子之前又跟您说起了提亲的事儿，您是怎么想的？以孙家的条件，要娶咱们的五小姐，那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吗？”

白洛云笑了笑，“我怎么想重要吗？现在大权还是在老爷子手里，我不过是个前头帮忙冲锋陷阵的小卒子罢了，什么时候家主的位置换了我坐，我才能说得上话。至于孙玉麟，姑且先拖着吧。我眼下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也不能一口回绝，有月珊牵制他，也不担心他不卖力为我做事。”

“对了。”郑春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口气分外疑惑地问道，“二爷，咱们在外忙了一天，晚上干嘛还巴巴的去车站接六爷和蓉萱姑娘？以您今时今日的身份，他们有这个资格吗？”

听他说到这里，白洛云的脚步明显顿了一下，“你以为我想？只不过老爷子最近的作风有点儿古怪，让我摸不清他的底牌，因此顺着他的意思办事罢了。他从前是最看好大哥的，但如今却把他关了禁闭，不许他出门，铺子里的事情也都不许他插手，大伯母几次三番去求情，也都给他驳了回来，从前倒不见他这么绝情。大姑又突然从北平带着顾随回来了，我听说她最近和老爷子走得很近，两个人时常屏退下人说话，不知在商量什么。而且……你觉不觉得，这两次蓉萱来省城，老爷子对她的态度也明显不同了。”他费解地皱了皱眉，“老爷子这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

“二爷，您别忘了，还有六爷呢。他也是不得不防的，从前看六爷好像置身事外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最近动作倒是也不少，这次去接蓉萱姑娘，他也是主动请命去的。”郑春小声提醒道。

白洛云阴沉着脸色点了点头，“他最好不要动这个心思，否则……”他咬了咬牙，没有再说下去，但口气却已冷得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