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他不和我见外,不想破坏眼下的美好,就点头接了过来,“那你多吃几口酸菜鱼,这鱼的味道极好,咱们最好别剩,全部吃光。”
管碧城慢悠悠地点了点头,“你喜欢,下次再来就是了。”
我一怔,下次……下一次我们两个还会来这里吗?
他看着我,挑了挑眉,“怎么?”
我轻轻摇摇头,拿着汤匙搅动着馄饨,“好,说定了,下次还要一起来。”
管碧城的嘴角扬起一个微小的弧度,“好。”拿起酒杯,竟是一饮而尽。
当时的我,陷入了有生以来第一次的萌生出的特殊情感里,无法自拔。根本无法想到,不久之后,我们的确又来了一次,不过那时候,我们已是诀别,再无任何可能。今夜的我心里流荡着那种初恋时羞涩的情绪,很久之后转换成了刻骨铭心的疼痛。也直到那一刻,我才真正的明白,爱有多深,痛有多痛。
十七岁那年,我第一次见到管碧城。
十八岁时,他永远的离开了我。
这就是我们之间的故事,全部的缘分。后来我常常想,老天让我第一个认识了他,或许就是为了告诉我,爱不一定要在一起,有时候分开也是一种无可奈何的结局。这个教训让我在以后的人生里,走得更加坦然,让我面对新的情感时,能够认识真实的自己。
我很快就吃完了,管碧城看着江水出了会神,终于天色渐晚,他对我说,“我们走吧,再晚回去,家里人也会担心你。”
我点了点头,“好。”
管碧城吩咐船夫把船靠岸,等船停稳了才扶着我站起。小姑娘过来算了个账,价钱便宜得令人吃惊。管碧城低头想了想,忽然问道,“船上还有鱼吗?”
小姑娘一怔,“有呀,鲤鱼,鲶鱼和鲈鱼都有呢。”
管碧城道,“我现在还有别的事,没办法拿着,你把船上的鱼都装好了送到西岭街的管府上去,就说是个叫管碧城的人买的,自然有人收着。我先把钱付给你,你算算要多少钱?”
小姑娘大概没想到会做成这么一单生意,明显愣住了。我知道管碧城是可怜他们父女,想出这么个办法帮助他们,因此笑着说,“还傻站着做什么?赶紧算账呀!”
小姑娘这才反应过来,笑着点了点头,“多谢您了,先生您可真是个好人,我之前还犯愁这鱼要怎么处理呢,若放置到明天,就不新鲜了。”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最后说,“您给五十四块钱就行,若是觉得贵,就给我五十块。”
管碧城一笑,从口袋里抽出一张一百的纸币递了过去,“你送鱼过去的时候,顺便带一些馄饨过去。这个姐姐夸你手艺好,我回家以后仔细尝尝。”
小姑娘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了,把钱握在手里久久不能回神。管碧城冲我一笑,“走吧,你小心点脚下的路,若是看不清就抓着我的衣服。”
我笑笑,和他一同下了船。轻柔的晚风迎面吹来,鼓动起管碧城的衣角,就在我眼前不住的飞舞。我几次想要伸出手,最后又都停下来了。
只能在黑暗中看着他的背影,就在我触手可及的距离里,引着前方未知的路。
等我们走远,小姑娘拿着钱跑到船尾,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和父亲说了,船夫脸色一僵,仔细想了想,才忽然说道,“西岭街管府?那不是……那不是市长的家吗?”
小姑娘脸色一变,“您说什么?”
父女二人对视了几眼,好像还不能相信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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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管碧城刚走上江堤就下了雨,雨丝不大,淅淅沥沥的砸在江面上。江畔路原本就不是特别热闹,如今更是没一个人影。管碧城四下一看,不禁有些懊恼,“早知道就安排老胡来接了,眼下可要糟糕,我们怎么回去?”
我倒因为他在身边,也不怎么紧张,笑着说道,“没那么严重,反正已经被雨拍了,我们就这么沿着路一直往前走,总能找到回家的办法。”
管碧城轻轻一笑,“你倒不怕,这条路最近不太平,听说总会出些情况呢。”
“下午时你已经答应过要保护我的安全,既然答应了,就一定能够做到,我又何必烦恼?”
管碧城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信任他,笑了笑没有说话,眼神有些深意地落在了我的身上。我冲他眨了眨眼,他这才失笑,把自己的西装外套脱了下来披在我的身上,“一寸秋雨一寸寒,若是因为这个感冒了,那可是我的罪过。”
他的衣服上有一股很好闻的香味,而且带着一股特别的温暖,我慌乱的低下了头,不敢看他。
我们就在这样一个下着秋雨的夜晚,偶尔聊天,大多都是沉默着前行,走了近三个小时,才到白府的门口。他看了看我,低声说,“我就送你到这里,好在答应的事情都做到了,也算把你完好无损的送回了家。”
“谢谢你了,用不用我安排车送你回去?”
细腻的雨丝中,管碧城轻轻摇了摇头,“不用了,我想走一走。”
“别走太远了,夜里一个人总有些不太安全。”我忍不住说,“咱们还要一起吃酸菜鱼呢,你也别出事。”
管碧城一笑,“是,我一定保护好这条命,再陪姑娘再吃一次酸菜鱼。”他叹了口气,忽然说,“今天谢谢你了,若是没有你……”他想了想,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深深看了我两眼,“赶紧进去吧,家里的人怕也等得急了。”
我点点头,竟然有些不想分开,总觉得要是能再多待一会儿该有多好,“你先走,我看着你离开。”
管碧城笑了笑,转身迈着步子离开了,我看着他高大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才跑进了大门。潮生正和门房的人聊天,一见到我,立刻扔了手里的瓜子跑过来,“姑娘,您回来了。”
“是。”我冲他点了点头,“六哥回来了吗?”
“回来了,还特意问了你的去处,听我说了之后,发了好大的火,把我狠狠骂了一顿呢。”
我一怔,“是吗?原还说保证不让你受罚的,没想到竟然还是挨说了。”
潮生摇了摇头,“六爷脾气好,骂人也不凶。姑娘回来了就好,我送您回院子。”从门房取了个灯笼,又撑着伞送我往桂园走。
秋雨绵绵,四周除了雨声,竟再无别的声响,安静得有些诡异。
潮生将我送到桂园的门口,“姑娘早些歇息吧,我也回园子告诉六爷一声。”我冲他点了点头,看着他脚步飞快的跑了。
踏进桂园,迎面吹来了一阵寒冷的夜风,我打了个哆嗦,连忙裹紧了衣服往屋子里跑,“冻死人了,琉青,快拿毛巾给我……”
灯火通明的房间里,清晰的听到白月珊的冷笑声,“我们蓉萱姑娘终于肯回来了?这一园子的人都在这列队欢迎你呢!”
我抬头一看,顿时愣住了,只见白月岚和白月珊坐在椅子上,白月漪一脸怒意,给白洛康给压住了,洛康有些无奈地看着我,眼睛里写满了担忧。
白月珊打量了我两眼,忽然尖叫道,“你……你身上的衣服是谁的?”
我愣了下,急忙低头一看,只见管碧城的衣服竟然还披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