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在比赛之后还要在那里进行一年的培训。”
我承认,当听到她说这句话时,我实在是没那么高的道行还能假装淡定自若。
甩掉了她挽在我胳膊上的手,我不悦道,“朱晨曦,你这样说话不累吗?有什么话请直说,别跟我拐弯抹角的。”
见我有怒意,她莞尔,“这次的培训,学校就两个名额。除了齐颢还有个是我。”
“那又怎样?和我有关系?”我冷笑,“和齐颢去法国又怎样?能改变什么?而且你就认定齐颢会过去?”
“我相信齐颢不会傻的放弃那么难得的机会。”
为什么她的眼神这般自信和笃定?我心里打了个结,但咱输人不输阵!
于是我微笑,凑近她的脸。“他都能为我放弃A大还有什么不可能?”
走在前面的齐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住脚步,站在不远处等我们。我丢下朱晨曦小跑至他的身边,主动抓起他的手,抓的紧紧的。
齐颢疑惑的看着我,轻声问,“怎么了?”
我摇头,回他一个灿烂的笑容。
齐颢,你不会离开我!对么?
晚餐的地点在一家牛排馆,齐颢给我点了份莎朗牛排七层熟的,还给我点了杯草莓冰淇淋。他礼貌的问朱晨曦是否也来一份,被她轻言婉拒。齐颢笑称,很少女孩子不喜欢吃冰淇淋。
朱晨曦啜了口杯中的橙汁慢悠悠的说道:那是因为你接触过的女孩子太少。
我听出她话中意有所指,瞟了眼身旁的齐颢,他只是淡淡的笑着,伸手拍了下我的脑袋,“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清晰干净的眉眼,暖暖的笑容,只对我展现。
林汐颜啊林汐颜!现在宠你的这个男孩真把你疼在心底,你怎么能轻易受朱晨曦影响?
我很自然的朝他吐舌,拿起勺子挑了点草莓冰淇淋,送进口中。想起哈根达斯赋予草莓冰淇淋的寓意,甜腻在心间化开。
坐我对面一直没开腔的杰克贝恩此刻搁下手中的刀叉,对齐颢说了句法语,表情相当严肃。
齐颢只是稍楞了下便马上回复过去,我看到杰克贝恩和朱晨曦同时睁大眼睛,很吃惊的看着他。
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话题,一来一往两人就此旁若无人的进行着对话,偶尔朱晨曦也会插几句,但神情凝重。而我则直接被他们无视,就像个不相干的局外人。
靠!分明就是欺负我一个人不懂法语!我愤愤的咬着小勺子想从他们的表情上看出点蛛丝马迹。
一开始,杰克贝恩的语气还算平和,但随着对话的深入他脸上的表情有些阴晴不定了。而齐颢给我的侧脸,整个面部线条绷的紧紧的。眼睛直视杰克贝恩,带着歉意。
“Vousidiot!”杰克贝恩情绪有些失控,他嘴里蹦出一句法语后起身愤然离开。
“齐颢,机会从不给不懂把握的人。”朱晨曦深深看了眼齐颢,丢下这句话便匆匆向杰克老外那方位追去。
此时,本来就云里雾里的我,看到这极具转折性的一幕,整个人都凌乱了。
“你刚和杰克老师在吵架?”我忙抓住齐颢的手臂急问。
是不是为了去法国培训的事?我不自觉的锁眉,心随着这种揣测沉了下去。
“嗯!”他看着我点头,紧锁的眉头使得他的双眼更加深刻,眼眸如水荡漾。“不过,我和他只是在某件事情上没沟通好,不能算吵架。”
“那朱晨曦……”
“一点小事,我可以处理好。”他打断我的话,口气毋庸置疑。于是,我默了。
可……齐颢,这好像不是小事!
去法国学习的事仿佛真成了一件小事,被齐颢粉饰的一干二净。我只能从瑾薇那里零星知道点消息,那次在餐厅齐颢再次拒绝了杰克贝恩的邀请,把他气得不行,连着两个星期都没理过齐颢,现在学校这边已经开始重新物色人选去菲林学院学习。
我很纠结亦很矛盾!宿舍里的三个小妞均认为我该劝齐颢去法国,可齐颢的脾气是一旦他决定的事就会一根筋到底,一如当初他弃A大选C大的执拗,我们每个人都去劝过,于事无补。
这几天他即便受导师的冷落,但在我面前都笑得云淡风轻,掩饰的非常好。我对着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打破这种看似平静实则心绪翻涌的局面。我明白他是不想我担心,但却让我更放不下心了。
现在除了各自的课要上外,其余的时间我都和齐颢在一起。杰克贝恩对他的冷淡,让他有些无措。本来都安排好的学习计划全被打乱了,齐颢整个人都空了下来,像失去重心的陀螺般茫然、蹒跚的转着。从万人瞩目到如今无人问津的落差,任谁都会无所适从吧?
看着他偶尔闪现的落寞眼神,我有着深深的无力感。
微叹了口气,我整理着书本和讲义。近几天叹气的次数比我这一年的还多,坐我身后的冯安乐拍了下我的肩问,“晚饭又和你男朋友吃?”
“嗯!”我点了下头,把东西收拾进书包同她一起离开教室。
在回廊处很意外的碰到了朱晨曦同学。她穿着淡粉色的连衣短裙,脚上配镂空的米黄短靴,衬得双腿愈发白皙修长。披肩的黑色长发同她身上的衣料一样,垂的很有质感,风一吹,发丝随着裙摆飞舞。
我之前怎么没发觉她穿衣服很有一套?
她站在不远处笑望着我们,严格来说,她只对着我笑,眼里也只有我。
我们两个停住脚步,冯安乐用手肘碰了碰我,“有人过来踢馆子了。”她压低声音说。“你悠着点。”
“不理!”
虽不知道她找我做什么,但就目前而言,我不想见到她。齐颢是不去法国了,但我丝毫没有欢喜雀跃的感觉,更多的是狼狈和困扰。
挽着冯安乐的手,我面无表情的从她身边绕过。
“汐颜!”
看来朱晨曦没打算放过我,经过她身边时抓住了我的手腕。
我顿住,颇不耐的皱眉看她。“有事?”
“杰克老师想找你谈下。”她的笑似乎很善意,但我没领情。
“他不是我的导师,和他没什么好谈的。”一想到杰克贝恩对齐颢的态度,我就没什么好口气。
“是关于齐颢的,你没兴趣?”
和齐颢有关?我暗忖。
我……的确有兴趣。
齐颢就是我的软肋!看着她小人得志的笑脸,我刚表现的冷淡、不耐被击溃了。
还没见到杰克贝恩之前我就做了种种对自己不利的猜测,以为他会横眉竖眼对我进行一番思想教育,但见到他之后一切和我想的都背道而驰。
看着他笑得分外和蔼的脸,我警戒线立马垒起,会笑的老虎通常咬人最狠。
他让我坐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还很客气的给我倒了杯咖啡。
我没敢动,径自问,“杰克老师找我有什么事?”
杰克贝恩和颜悦色的在我面前坐定,啜了口杯中的咖啡慢慢说道。
“我和颢是在今年夏天认识的,当时他正负责space杂志社的排版印刷。刚巧space有一期特刊是采访我的,颢就在场。我无意中听到他对我旗下的某个设计师设计的成稿提出质疑并说了自己的修改方案,但space主编和设计师对他的建议不以为然,可能是觉得他年纪小轻视了。后来那期杂志我特地找过来看了下,发觉设计师确实犯了颢说的那个错误。虽说很细微,但是建筑的东西是要求分毫不差的。自此我就对他留心起来,他做事的严谨是我在同龄的孩子身上找不到的,他对建筑这方面的热忱超乎他自己的想象。我听说他会考上A大,就拜托在A大的同僚希望能对他多加提点,可结果他却选了C,出乎我的想象。不过巧的是C大和菲林学院是友好学校,C大的校长知道我近期在中国,便邀请我去C大执教一年,我想都没想就同意了。颢是个不可多得的设计天才,脑子活络,但脾气太拗。我多次提出送他去菲林学院进修学习,他都笑着拒绝。我相信颢在菲林学院不止能学到更专业的知识,就目前中国的形势而言,法国也更适合他发展。但他却为了你,把我替他铺设的光明前途给撇弃了。”
对杰克贝恩说的话我有点接受无能,原来齐颢和他在假期的时候就认识了,怪不得他们那么熟络,怪不得杰克贝恩对齐颢有别于其他学生。他的这段际遇,我一点都不知晓。齐颢是特意隐瞒还是无意告知?我敛眉,下意识的握紧了放在膝上的手,手心已沁汗。
杰克贝恩将我的表情尽收眼底,他神态如常的端起桌上的咖啡抿了口,继续说道:“你是个聪明的姑娘,齐颢现在之所以这么做是他思想还不够成熟,考虑的事情总围绕着你去想。以为凭他的资质再努力些,在哪都可以一展才华。虽然对他的天赋我不否认,但是能获得这么好的学习机遇,不是更能成就他的未来?”
说到这,他琥珀色的眼睛轻扫了我一眼又移开了。
“我在他那个年纪的时候,对感情的狂热程度不亚于他,也曾做过许多自以为是的牺牲,可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发觉当初自己做的那些决定有多么的愚蠢,甚至懊恼。如果可以重新让我选择,我绝不会放弃命运的眷顾。我想你也不希望齐颢在多年后会对自己今日的选择产生这种消极想法吧?”
是的,我不希望!不希望会有那么一天,那是我最不愿预见的事。
粉饰太平的事情我经常做,并且做的得心应手,但是唯独齐颢这件事情我骗不了自己。
从杰克贝恩的办公室出来后我没直接去找齐颢,而是一个人漫无目的的在学校的林子里瞎转,心乱如麻。脑子里回荡的尽是杰克贝恩对我说的话。他说我是个聪明的女孩,应该知道怎么做。他可真会抬举我,面临这种状况,我脑子早乱成糨糊,无法正常思考。
找了片干净的草坪,我瘫坐在那。但没清静多久一个电话打了过来……是我老妈,我颇感意外。不过接了电话后让我更意外的是:她人就在H城,在我们学校附近的一家酒店,让我马上过去。
我没做他想,马不停蹄的跑到她所在的酒店,找到她说的那间房,等待我的是更大的意外。
房间里除了我爹妈外还有齐爸齐妈以及……齐老太太。
她怎么会来?我怔忡在房门口,直到老妈焦急的把我拉了进去才回过神。
齐老太太端坐在一张单人沙发上看到我又是一声冷哼随着白眼飘出。
我心下明白,她的出现肯定和齐颢去法国的事有关。
老妈拉着我到齐老太面前,轻声嘱咐我,“不管奶奶说什么都别顶嘴。嗯?”
“嗯。”我点了点头,将视线移向一旁沉默不语的齐爸齐妈,他们两个同时朝我扯出一个牵强的笑容,充满着涩味。
我突然觉得茫然,看着他们两个不知道该做何回应。在我的印象中甚少看到齐爸齐妈会为哪件事愁成这样,心中瞬间被愧疚掩埋。
齐颢,你在考虑我的时候是否有想过他们?考虑过他们的感受?
身后的老妈轻推了我一下,我这才抽离自己纷乱的思绪,正视早已经不耐烦的齐老太太。
“奶奶。”我规规矩矩的叫着“齐颢和学校说不去法国进修,你知道这事吗?”她直直的盯着我,凌厉的眼神总能让人莫名心惊。
我要说不知道估计她也不信,于是我低头默认,等待她的训话。虽然我清楚,她这次找我来肯定不这么简单。
“高中,你选文科,他跟着你选文科。大学,你上C大,他也跟着你进那所三流学校,我对他很失望。现在学校有个去法国进修的名额,只要他点头,他就可以去,可是他说不想去。你知道我有多心痛吗?他那么热爱这份专业,将来是要做设计师的。你能懂吗?他为你做了那么多,你就不能替他做一件事?啊?”
最后那个“啊”她是捶着茶几跟我说的,激动的情绪不言而喻。我始终低着头,无法看到她气急败坏的样子,只能从她微颤的双腿知道她果真被我气的不轻。
“你怎么可以这么糟蹋我孙子?”她慢慢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我跟前,迫使我不得不抬头看着她,“你知道我一向都不喜欢你,所以现在故意拖着齐颢来气我的对不对?”她咬牙切齿的问我。
我咬唇,坦荡的迎上她锐利的眼睛,无声握拳。答应过老妈不能和她顶嘴!她是长辈!她是齐颢的奶奶!
“你妈是这么教你对长辈的?林家的家教呢?”
对于我的忍让和沉默,她压根没打算消停下,依旧不依不饶咄咄逼人,可见对我的厌恶有多深。
“妈,汐颜还是个孩子,你这话说重了。”一旁的齐爸忍不住出声替我说话。
“你也一样,要是会教儿子,齐颢怎么会这么忤逆?”她回头朝齐爸怒喝,齐爸颓然噤声。
难道年纪大就可以倚老卖老吗?就可以对任何人颐指气使?骨子里的倔傲因子又在我体内蠢蠢欲动。
我深吸了口,恭敬的向齐老太太一鞠躬。“奶奶。”
身后的老妈明白了我的意图,急忙抓过我的手臂想要制止,但我不乐意,甩开老妈的钳制继续道。“就像您从小不喜欢我一样,我也不怎么喜欢您。对我来说您没那么重要,真的!我也犯不着因为要气您而故意耽误齐颢的前程。您爱着您的孙子,我也同样。但他的脾气您不会不清楚,即使我叫他去法国,他也不会去。”
“可他为什么不去你比我清楚。”她冷声反咭我。“是你!”
被逼到承受临界点,原来是会爆发的。一天之内,两个人都点明说是我的问题,我有些失控的朝齐老太太吼去。“我清楚又怎样?我可以做什么?现在你们每个人都把这份责任推我身上,我有什么错?我错在哪?如果你知道你告诉我啊?”
齐爸齐妈虽然都没说什么,但我知道他们只是不忍心怪责我而已。他们望子成龙的心态,我怎么不明白,但齐颢已经不准我再提这个事情了,他很执意。我又能怎么做?我只是想和齐颢在一起,我有错吗?
泪水,溢满我的眼眶,无声从脸颊滑落。
难道我真错了?
身后的老爹上前将我拥在怀里,我才感知自己身体绷的厉害,双拳紧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