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亲们正在闲侃的时候,走来了一个陌生的中年猥琐男,背着一个小小的红包袱。来到乡亲们跟前,眼睛翻了翻,说:“各位老乡,我老家是贵州的,到北方来打工。带来的钱被人抢了,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希望各位行行好,给点钱,让我买点吃的……”
这些人一听有人被抢了钱,居然一天都没吃东西了。纷纷掏钱救助,有人一下子把身上的几十块钱全部拿了出来,塞给了那个猥琐男。还有人提议,说:“让大队里的喇叭给喊一喊。”
“大队”的叫法源自于70年代的农业合作社,我记事起,见村子里一直称村委会为“大队”,称乡亲为“社员”。他们所说的大队里的喇叭,也就是指村子里的广播站,很多名字的叫法都是一代代的传承下来的。
我忙叫停,说:“大家冷静一下,我在北京的时候,这样的人遍地都是,都说自己被抢了,一天没吃东西了。难道每天都有那么多人同时被抢了吗?你们不要中了骗子的圈套……”
那位老大爷听不惯了,指着我的脸,说:“人家一天没吃东西了,你不帮忙也就算了,干吗阻止别人干好事呀?你还大学生呢,一点爱心都没有,你上学都白上了,怪不得用人单位都不要你……”
我觉得跟他们沟通说不清道理,经历和阅历不一样,见到的世面不一样。这种骗术在城市里已经司空见惯,骗子们在城市里越来越难生存,开始辗转农村阵地。
农民们平时省吃俭用的,有些人买盐都舍不得买袋装的,为了省几毛钱去买散装盐,现在却心甘情愿的把钱拿出来救济了这位骗钱的猥琐男。
乡亲们一边捐钱,一边鄙视我,很多人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望着我。一怒之下,我只好回家去,不跟他们扯淡了。
刚走了几步,听到村委会里的大喇叭广播了起来。广播员是本村一位70多岁的老头儿,一个字都不认识,也不会说普通话,甚至还听不懂普通话。平时也不看电视,看了也只是看看画面,听不懂电视里的语言。
每次邮递员来送信,都是邮递员告诉他这些人的名字,一个个的读给他,他听到一个名字,广播出去一个名字,最后告诉这些人来到村委会来取信。
那个老头儿为村里的大喇叭服务了多年,从我记事起,村里的广播员只换过一届。前任广播员逝世后,才把这份工作交给他的。
这种干到死才让贤的思想,深深的扎在乡亲们的心里,难怪他们不懂什么是职业生涯规划。更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辞职?只知道一旦这个人没有在本岗位上干到死,就是犯了错误,被单位给开除了。
此时此刻,这位70多岁的老人正在对着喇叭,播报着“公益广告”:“社员们注意了,大街上,有一个外地人被人抢了钱,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哪位社员有爱心,赶紧到十字街口去救济一下对方,献出点爱心,帮帮对方……”
我越想越来气,这些没见过世面的人们,真是太可怕了。如此笨拙的一个骗术,在城市里已经人人喊打,在农村里居然能够受到如此“重视”。回到家门口的时候,母亲从家里正巧走出来,我问:“去哪里?”
母亲说:“我听到大队的喇叭喊了,大街上有人被抢了,一天没吃东西了,我去送点钱给他。”
“回去!回去!”
我一下子拉住母亲的手,硬是往回拽。母亲一边走,一边数落我,“我知道你现在没工作,咱也不差这点钱吧,能帮别人一下,就帮别人一下,算是积点德……”
给母亲讲述了一下我在北京的所见所闻,以及全国出差期间,看到这样的骗子几乎每个城市都有。
母亲听了后,相信了我的话,她是了解儿子的,知道我也是一个有爱心的孩子,不会说瞎话。
过了没几天,整个村子都在笑话我,大致说的都是老大不小了,工作都没有。母亲对我说:“这几天你别出门了,别让乡亲们看到你,他们要是问我,我就说你已经找到工作,上班去了。”
我向来不在乎别人对我的看法,在老家的父老乡亲们眼中,我这次不仅丢了工作,还丢了人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