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当时说:“以后孩子们都成家了,我们也老的做不了生意了,到这里来好好修葺一番,是个很不错的养老的去处啊。”
想到这里,母亲眼圈有些红了:“那可是我们以后叶落归根的养老的房子啊,上海要是生意做不下去了,我们到时可是连个家都没有了啊,再说现在房子也卖不上价的,这些钱就够去上海开店了吗?”
父亲顿时沉默了下来,空气似乎也有些凝固了,良久,父亲叹了口气,推门而去,留下母亲在屋里久久的坐着不语。
至下月中旬,上海带来消息,说付叔叔第二日要来苏州,父亲在激动,兴奋而又有些焦虑不安中安排家人早早的打扫庭院,清洁除尘,置办宴请,规格丝毫不亚于迎接新年。
笠日晌午时分,几次出门恭候的父亲终于迎来了付叔叔的大驾光临。付叔叔依然是清瘦的面容,敏锐的目光,犀利的眼神仿佛能洞悉商界的微妙变化,他穿着一身洁净的灰色的丝绸长衫,带着一顶黑色的呢帽,还讲究的围了一条纯白色的真丝围巾,显得利落而有身份。
随从管家贵祥三十岁出头的模样,穿着一套蓝色的中式套装,皮肤挺白,有着微微发福的脸。
他帮付叔叔拎着个大皮包。
家小早已在客厅等候见礼,家中长幼一一见过付叔叔后,各自忙碌去了,不提。
这边父亲和付叔叔相谈甚欢,父亲小心翼翼的不知该如何提到转移上海开铺子的事。
付叔叔仿佛知道父亲的心事,不久就将话题转移到父亲极其关心的事情上来了:“这阵子我一直帮廖兄打听着上海那边的丝绸品行情,丝质品在上海销量一直不错,大凡有些身份的太太小姐们几乎人人都有四季的丝绸衣服。不过那边丝绸品店家也很多,做的最大的要数法租界的杨家稠庄和英租界的丽娜洋装坊了,好多小稠庄不敌退败;后面那个洋装坊竟能聘请到洋裁缝,以丝绸为主要面料制作的洋装,礼服,定价奇高,却每每受到洋人太太小姐们的青睐,本国的富家千金太太们也趋之若鹜,以拥有一件洋装坊的衣服为极大的荣耀。而且两家都很会做人,把租界的洋人打点的很好,跟各自生意范围的黑白两道都相安无事。”
父亲听了,有些泄气:“那按照这个情况,我过去还会有生意吗?”
“有,当然有,这两家虽然做的大,但也不可能面面俱到,前一家作风比较老派,客户主要是上海当地人;后一家是贵族商铺,穿的起的人很少,但现在上海早已是个各地人口汇集的地方了,很多外地的客商,学者,演员都来到上海久居,他们不一定接受上海人的购物习惯,一去到杨家稠庄买布料,听到周围都是软软的上海话,还有一种异乡人的感觉;后一家洋装坊不是大商贾,大富商也是不会去的。有这样一个既要求时髦,不认杨家牌子,又买不起丽娜坊的衣料的客户还没有集中的销售商,这个是完全有机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