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之没有答应他,反倒是更加拥紧了他的腰,脑袋在他硬实的胸膛上磨蹭了一下,像一只可怜的小猫正在博取主人的怜悯,可是邵华却没了之前的轻松心情,胸膛上这个女孩一下子变成了一个麻烦,让他今夜深陷一个沼泽里,却没有办法爬出来。
“我没有胡说,我本来也就没打算你会相信的,只是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反正这就是我要说的。”
善之不管不顾丢出了一句话,却将邵华逼进了死角里,退也退不得,进也进不去。
邵华没有办法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丢下善之自己头也不回地跑掉,因为这个女孩子是善之,他无法对她狠心,也因为她是善之,所以他面对这番话心中早已翻起了千层浪。
是了,他确实是糊涂了,连邵琦都差距了她的心思,他怎么会不知道呢,善之从小周围的男性就这么几个人,他总以为善之和邵琦是一起长大,自然将他们配成了一对,却想不到善之竟然是心仪着他的,他确实是糊涂了。
“善之,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有没有想过你父母你爷爷可会同意?”他现在能做的就是打消她的念头,在他还没有想好应对的时候就已经顺势将球踢给了许家。
“我父母爷爷都知道。”
善之再次给了他一记重弹,邵华这回再也无法冷静了,一下子将善之从自己怀里推开,两手握着她的双肩,眼睛直直地看着她,“你父母和你爷爷都知道了?你是什么时候和他们说的?”邵华的脑中飞快地转着今夜见到许承君和许裴成的情景,和平时一样并没有看出任何的反常。
“就在你派人去家里送请帖的时候。”和邵华的激动相比,善之却要冷静了许多。
邵华看了善之许久,终是叹了一声,又倒回床上,“善之,你还小。”
“你们都说我还小,可我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你父母一定也是不同意的,你爷爷更加不会同意,我说得对不对?”
“这些不重要,你告诉我,你心里是怎么想的,若是你心里有我,他们自然会同意的。”善之有些着急地看着他。
邵华看着这个少女,突然觉得今夜真是荒唐得很,他忽然就有些后悔让马兴茹回去了,他不想留在这个女孩的房间里和她讨论着这些令人烦恼的事情,他翻身下床,正要往门口走去,善之已经从后面一把抱住了他。
“你别走,你别就这么走了。”声音还带着一些哭腔,见到他一声不说地就要离开,善之终于是急哭了,“我到底是哪里不称你的心了,你倒是说说看,你晚上的时候不还说要是选妻子,会选我这样的吗?”
邵华在心里苦笑,原来一早就给他下套了,他还傻傻地真的就钻了进去,“是你这样的,但不是你。”他又叹了一声,口气放软了一些,有些哄骗的味道,“善之乖,快放手,夜深了早些睡觉吧,有事情明日再说。”
善之说什么也不放手,邵华沉了声音:“我让你放手。”
善之从来没有听过他对她大声说话,一下子就愣住了,邵华就掰开她的手,几乎是夺门而出的。
隔天邵华去了邵琦的卧房里,对着邵琦说:“善之心情不太好你陪陪她,找时间就将她送回家里去。”
邵琦觉得好奇,“昨天不还好好的吗?怎么又心情不好了?大哥你是不是做什么惹她不高兴的事情了?”邵琦本是无心的话,却在这个当头说出来,反倒让邵华心情更加不舒坦了。
冷冷斜了他一眼,这才想起还有事情要找他问清楚,“你之前说善之心有所属,是不是知道那个人是谁?”
邵琦被他这么一问有些回答不上来,也不知道到底该不该说,就怕给善之拖了后退,正犹豫之间,邵华已经朝他一脚踹了过去,“死小子,这个时候还敢瞒着我,你们两个果然是一起长大的,关系好成这个样子,善之心里那个人是我,这么要不得的事情,你也敢瞒着,真是胆子越拉越大了。”
邵琦被他这么一下下地踹着,在房间里到处乱窜起来,嘴里嚷着:“你别怪我了,再说这种事情怎么就要不得了?男欢女爱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邵华顺手拿过一个枕头朝他扔了过去,“你将善之当作什么人了?什么男欢女爱,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
“善之是什么人,善之不就是个女人吗?”邵琦也不甘心地回道,“从前她整天就往你房间里跑,你们在房间里干什么事情我不知道,可她这么勤奋就是不正常,是人都看得出来她的心思,就你生活在一个屋子里的还不清不楚的,这能怪得了谁。”
邵华烦躁地揉着太阳穴,时而看上邵琦一眼,也是让邵琦心惊胆战的,只觉得一个个都不让他省心。
邵华挥了挥手,“出去,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邵琦也就乖乖地出了门,还给他关了房门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那可是他的房间,怎么还有将人往外赶的道理。
邵华今天本来是要出去的,可这么些事情搅合在一起,他也没了心思,但是家里还有一个善之,也不是个能轻易解决的主,无奈之下只能去了马兴茹那里,他还需要好好想想怎么去跟许家的人交代。
他心里跟明镜似的,现在许裴成心里肯定是将他给恨上了,好好的一个孙女竟然差点就被他给毁了,哪里能不恨他。若非顾忌着身份,昨天在宴会上就该找他算账了,也该算是本田那小日本的出现缓解了一下气氛,不然也不知道事情会演变成什么样子。
若只是一个善之,那就是一段家务事,再怎么不存心也不会出什么岔子,可昨晚突然出现的本田,却是一个能在背后送人命的家伙了。
烦人的事情是一个接着一个地来。
本田的出现主要是针对许家来的,现在许裴成和许承君也没时间去管其他的琐事,只能将善之放在一边,暂且放任着。
善之只在邵家住了一个晚上就回去了,她等到晚上也没有等到邵华回来,这才不甘愿地回去的,那之后在家里呆了几个月也没有见到邵华,就连邵琦也很少见到。
她只在一次外出逛街的时候见到邵华的车子从马路上开过,她就那么瞥了一眼,看见车上还坐着一个女人,那是马兴茹。
他有时也会来许家做客,和许承君商量些事情,可他来的时候她总在忙,等她知道消息下楼来时,就只能见到他远去的车影,善之心里想,她终究是做不出那些死缠烂打的事情来的,她不是那样子的人,也明白强扭的瓜不甜的道理,只是这个伤心的地方时刻有着他的影子。
善之就和父亲母亲商量,说自己要去苏州散散心,许承君多少也清楚邵华的意思,见女儿如此沮丧,也就点头答应了。只说出去散散心也好,况且苏州距离这也不是很远,来回也方便一些。
邵华得知善之去苏州的消息还是在她离去的大半年之后无意中从邵琦的嘴里知道的,他虽然嘴上没有说什么,却也觉得自己对不起善之。原本男女情爱实属自愿,与他也没有什么关系,他只责怪自己既然善之住在他这里,他平时对善之的关心还是太少,这才没有及时阻止善之的情愫发生。
善之在苏州住了将近两年的时间,在这两年里她走遍苏州的每个角落,每一个地方总是停不了几日,有时候一天也要跑好几个地方,邵琦本来是想要来看看善之的,却因为善之总是换地方,来了几次都没有找到人,每次都是悻悻然地回去,时间一久索性也就再也不去了,因为善之的地方不固定,所以也没有书信交流,她和邵家两兄弟几乎是全然断了消息,只在每个月会给家里去个电话,报个平安而已。
这两年里,邵华也和往常一样偶尔去一趟许家,却也没有提起过善之,虽然善之的事情是许家公开的秘密,但是两个男人之间却也从来不曾提及过,只当它是小女孩的一个玩笑话,听之忘之。
这日邵华对许承君又重提旧话,劝许承君搬去租界里,这些年日本人的动作越来越频繁,许家是首当其冲的,许承君也明白邵华的意思并非只是搬一个住处这么简单,他是想要他在租界里找一个靠山,能够抵抗得了日本人的靠山如今也不多,却也个个都是豺狼虎豹,也不是什么好角色。
许承君说:“能撑得一日是一日,这天下还是中国人的天下。”
从两年前邵华搬去租界开始劝说,这一等就是两年,等到许裴成心脏病死在自己的卧室里,等到许家许多产业都被恶意禁止,等到善之从苏州得到消息回来,整个天都变了。
许裴成的追悼会举行了三日,毕竟是曾经叱咤商场的人物,来来往往的人也多,追悼会的第一日她就见到了邵华,当时他只拍拍她的肩,说了四个字:“节哀顺变。”就和所有来祭奠的人一样的四个字。
于是善之觉得什么都变了,这四个字又能改变什么,什么都不能改变,也不能安慰到她。
当她靠在邵琦的怀里沉沉睡去的时候,她仿佛在堕入睡眠的瞬间听见邵华的声音,他在她耳边轻声地说:“她是累坏了,我带她回去休息一下。”然后她就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中,她想紧紧地抓住这具温暖的身体,让他与她一同堕落。
许承君也是面色憔悴,他对邵华点头道:“我就将善之交给你了,替我好好照顾她。”
“你放心吧,我会的。”
许承君欲言又止,终是说出了口:“既然不能娶她为妻,那就将她彻底当作女儿来对待吧,我从前就提过让你认了她做干女儿,你如果愿意,也算是彻底断了她的心思。”
邵华低头看了眼自己怀中睡沉的少女,两年前她白嫩嫩的脸蛋变得消瘦骨感了,他深刻明白,她再也不是小女孩了,只是却依旧留恋他的怀抱,在他的怀中依旧不断寻找着自己最为舒适的位置,然后放心地将自己交给他来保管,而他甚至都不清楚自己是否能将她保管好。
回去的路上,即使是在车里,他也依旧抱着她不曾放手,他不知道两年的时间,两年的历练,她是否已经就那稚嫩而青涩的爱恋从心里抹去,换上成熟的心思去思量她的未来,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确保她的安慰。
他的确不是一个落井下石的小人,在许家为难之际,他唯一能保护在羽翼之下的,就只有她了。
邵华将善之抱回空置了两年多的卧室里,轻轻关上了房门,走廊上邵琦正靠着墙等他,见到他就劈头说道:“你们的话我都听到了,你不会当真要认了善之做干女儿吧,那等于是要了她的命。”
邵华懒得和他说话,就要回自己的房间,邵琦一把拦在他的面前,“你倒是说句话啊。”
邵华有些疲倦地揉了揉眉心,“我累了,有事明天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