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顺着脚往上看。四月底的夜里还有些凉,严幼微下身穿一条紧身打底裤,上身是一件宽松的长毛衣,堪堪到大腿的长度。这身打扮既休闲又富有女人味儿,对曾子牧这个几年都没吃肉的男人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他不由自主地就向前迈了一步。
严幼微还在想怎么反驳他刚才的那句话,完全没留意到曾先生的目标早就从孩子那里转移到她身上了。她低头看看地毯上铺开了一系列玩具,忍不住跟曾子牧抱怨:“你看这孩子有多少玩具。这些还是上船来之后我给他买的,就够放满一个小展览柜了。我们家那三室一厅,他的玩具至少能塞一整个屋子。我爸让我把阳台包起来,专门堆他的东西,可就是这样也不够地儿的。你还给他买,回头……”
严幼微喋不休说了半天,猛然间住嘴不说了。因为她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曾子牧已经像幽灵似的飘到了她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他那一双眼睛黑而明亮,内里蕴藏着深深的含义。严幼微想要看个明白却又不敢细看,只能把头撇向一边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曾子牧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轻笑:“你这个样子,真像做妻子的同刚出差回来的丈夫抱怨孩子的感觉。”
“哪、哪有,你别想歪了。”
“是我想歪了,还是你想歪了?”
“我能有什么好想歪的。”
“真的没有吗?”
曾子牧说话间又逼近了一步,整个人都快贴到严幼微身上了。他清淡的气息在空气里微微弥漫开来,带了点淡淡的薄荷香,十分好闻。
严幼微一下子嗅到了其中的危险气息,心跳不由自主就加快了速度:“我、我没乱想什么,你、你别误会了。”
“你觉得我该误会什么?误会你这一天其实很想我?”
确实有点想他,可嘴上绝对不能承认:“谁想你了,我跟阳阳过得很好。”
“是吗?那这手上的伤怎么来的?”曾子牧捏住她的手腕,举到灯下仔细看。刚刚进门的时候他就留意到了,不过一直没找到机会问。
严幼微一看那伤就想起失踪了夏小乔,顿时情绪低落:“没什么,昨天碰上个老朋友。”
“碰上个老朋友就搞成这样?看来是个强壮的男人。”
“不是,是个女人。你也见过的,就是上次学校庆典时,你害人被喷一身酒的那个女生。”
“哪个女人?完全没有印象。”他上次不过是想教训一下那个对严幼微出言不逊的女人,至于她那酒喷到了谁身上,他完全没留意。
“算了,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反正也不重要。”
“行,那就不谈那个女人。来谈谈这伤吧。一个女人跟你有多大的仇,才会把你搞成这样?”
“这个……你就不要管了,已经解决了。”
“是吗?”曾子牧说着又去看那些伤,还伸出手指轻轻摸了摸。
严幼微的手腕被这么长时间的捏着,皮肤上满是曾子牧指尖的温度和触感。两人离得这么近,他的动作又这么轻柔,屋里充满了暧昧挑逗的情愫,搞得她心头痒痒的。
总觉得任由曾子牧放肆下去,今晚就真的要发生点什么了。
想到这里严幼微挣脱了他的手,边后退边道:“一点小伤你别看了,你坐飞机累了吧,要不要先洗个澡?”
她说话的语速有点快,完全暴露了内心的慌张。因为慌乱,她退的时候步伐就有些凌乱,一个不留神就踩到了阳阳的一块乐高积木。然后她脚踝一扭身体一晃,轻叫一声后整个人就向后倒了下去。
曾子牧依旧端着一张淡定的脸,只一伸手就把严幼微拦腰“捞”了起来,顺便把她整个人搂进了怀里:“我不累,抱着你就一点儿也不累了。”
这话说得太露骨,搞得严幼微整个人瞬间火烧一般。现在连她都有了种妻子迎接外出丈夫归来的感觉了。这个男人明明都和她离婚了,可为什么说话做事依旧这么暧昧,并且暧昧得相当自然。
而她一点儿也不讨厌他的举动,反而有种温暖的感觉。在跌进曾子牧怀里的那一刻,严幼微觉得身后似乎有了一个强有力的依靠。
单亲妈妈做久了,她已经习惯一个人承担所有的事情了。也不觉得有什么可辛苦的。可当有人愿意在背后伸手托她一把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内心其实还有脆弱的一面。很多时候她不是不渴望有个人能让她靠一靠,而是她根本找不到这样一个人。
现在曾子牧是主动示意要和她重修旧好吗?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她应该答应吗?
严幼微一时心头乱成一团,眼前又出现了那些不堪入目的照片。想到那件事情,她就觉得咽不下一口气。可想想她连柯建中都能原谅,又为什么不能原谅曾子牧呢?也许这一页早就该揭过了,她过于纠结于过往是不是没什么意义?
曾子牧的怀抱温暖而有力,靠在他怀里简直太舒服了,舒服得严幼微都不想出来了。
可她刚这么想着,就听见有人在那儿敲门。
严幼微不禁轻叹一声,感叹她跟曾子牧或许真的缺了点缘分。每次想要往前走一步,就总有人会跳出来“砸场子”。
她感觉到曾子牧身体一僵,显然也有些不悦。但他还是很理智地放开手,转身去开门。严幼微则低头去找自己的拖鞋,刚穿上一只就听曾子牧在那里叫她:“幼微,你过来一下。”
严幼微匆忙趿上另一只拖鞋,走到门口去见人。门外站着两个穿制服的年轻人,仔细一看像是船上的乘警。她不由愣了愣,一下子就想到夏小乔身上去了。
于是她问:“请问有什么事情,是不是跟夏小姐有关?”
两个乘警没料到她会这么说,愣怔片刻后点头:“是的严小姐,我们是为夏小乔女士的事情来的。想找您了解点情况。”
“那就进来说吧。”严幼微后退两步,把人让进了客厅。
两个乘警在客厅里站定后彼此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资历略深的就跟曾子牧抱歉道:“对不起董事长,因为船上发生了疑似伤人案件,我们必须找相关当事人了解情况,请您谅解。”
“没关系,你们问吧,需要我回避吗?”
“目前还不需要。”
曾子牧说话听音,一下子就意识到事情不简单。作为船的主人,船上若是发生伤人案他自然要去处理。但现在这两人显然不是冲他来的,而是来找严幼微的。一桩疑似伤案把严幼微给牵扯了进去,而且听他们的意思可能还会怀疑严幼微是否有嫌疑,这事情就显得复杂了。
严幼微会不会伤人他比谁都清楚。一个根本不会杀人的人,若是沾上了嫌疑,那就有很多种可能性了。曾子牧现在还不想去想那些可能性,但他的目光下意识地就落到了严幼微的手腕上。
直觉告诉他,这些伤和这两个乘警的到来可能有着某种联系。
一旁的严幼微则在听说有疑似伤人案件后脸色大变,立马追问道:“夏小乔出事了吗?”
刚才同曾子牧说话的那个乘警自我介绍说姓钱,他简单地跟严幼微说了下目前发生的情况:“今天早上,我们接到夏小乔女士的丈夫聂坤的报案,说他的太太彻夜未归。于是我们就在船上展开了搜索行动。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找到夏女士。但两个小时前我们接到乘客举报,说在某间休息室里发现了一大滩血迹,现场还有散落的物品之类的。我们就赶过去查看,并把夏小姐的先生聂坤叫去一道辨认。血迹属于谁目前还没有结论,但现场散落的物品聂先生已经过辨认,确认了其中一只是他太太昨天戴的耳环,还有一只高跟鞋也和她太太的一双鞋大小款式吻合。我们目前初步怀疑夏小乔女士在那间休息室里遭到了攻击,所以想请您配合我们的工作,回答几个问题。”
那位钱警官当着曾子牧的面话说得很客气也很谨慎,但严幼微一下子就听出来了,这乘警显然是把她当作嫌疑犯了。
想想也对,昨天她和夏小乔在餐厅大闹的一幕肯定不少人看见了,就算群众不说,聂坤也肯定会说。他们会那么想也无可厚非。
于是她点头道:“好的,你们想问什么都可以,我一定如实回答。”
钱警官于是拿出纸和笔,并且打开录音笔,准备给严幼微做笔录。
就在这时另一位乘警的手机响了,他退到一旁接起来听了约有半分钟,挂掉电话回来时又爆出了一个最新消息:“严小姐,我们刚刚接到船上医院来的电话,经医生检验,那滩血迹证实属于失踪人夏小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