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老太婆几乎要打破他从不打女人的规矩了。
曾子牧的一双眼睛在马惠兰的身上来回地扫视,看得对方心里发毛。
马惠兰一辈子不肯吃亏,没理都要搅三分,更何况今天她还觉得自己挺占理的。可这会儿被这个高大的男人瞪了几眼后,她却开始胆怯起来。
她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小步,故作惊恐道:“你你你,你这么瞪着我干嘛?你想干什么,想打人吗?”
一开口就把舆论导向往自己这边引。
曾子牧不由冷笑两声,用力把她的手一扔。马惠兰踉跄着又后退了好几步,总算跟严幼微拉开了一点距离。
她刚想说话就听曾子牧冷冷道:“你要再敢过来,我不保证自己会不会打女人。”
不光马惠兰心里“咯噔”一下,连围观群众都觉得脖子里一冷,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似的。强强妈妈和那几个大说特说严幼微坏话的女人尤其心虚,默默地就想退出包围圈。
结果她们刚退几步,就有人眼尖地看到了路边曾子牧停着的车。那人还算有点见识,一眼认出这辆车价值几何,吓得嘴巴大张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强强妈妈好奇凑过来问怎么了,那人却只是指着车拼命摇头,示意她千万别说话。
这个世界上就有那么一帮子人,见人家孤儿寡母好欺负就拼命泼脏水,一见别人来了大靠山又连个屁都不敢放了。
曾子牧站在包围圈里扫视了众人一眼,被他扫到的人心跳瞬间加速,每个人都拼命回想自己刚才有没有对这一对母子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情。
马惠兰也被这气势给吓住了,她平生第一次感觉到了害怕。但心里那股蛮横劲儿还没完全消,她不甘心地问道:“你、你是谁?”
“我是曾子牧。”
这个名字马惠兰听过,她立马明白过来:“你是,你是这个女人的前夫。”
“不,我是她的前前夫。她的前夫是你的儿子,而他们已经离婚了。她和她的孩子现在跟你没有任何关系,我希望你今后离他们远一点。如果再让我发现你找她麻烦,我想我不会再有耐心跟你在这里好好说话。”
“你、你威胁我!”
“当然,我确实在威胁你。我想现场的人也都听到了。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严幼微明白,曾子牧这是开始耍无赖了。对付马惠兰这样的人你跟她讲道理是不行的,得从一开始就把她的气焰打下去。她横,你得比她更横才行。通常这种人都欺软怕硬,她又仗着自己年纪大还死了儿子,好像这世上所有的事情都得顺着她才行。
偏偏曾子牧不吃她这一套。
马惠兰不由气极:“什么没关系,阳阳是我孙子,怎么叫跟我没关系!”
“您儿子去世之前已经和孩子母亲离婚,孩子的监护权交给了母亲,您若是想看孙子应该和孩子妈妈商量。您当街撒泼对孩子母亲又打又骂,你觉得你孙子还会愿意再见你吗?”
马惠兰这才注意到阳阳一直贴在妈妈怀里,整个人吓得不住发抖。她凑近了想要同孩子说句话,结果阳阳一见之下竟吓得大哭起来。
孩子一哭,现场的舆论导向立马就全变了。有看不过眼的人就说了,这老太太太凶悍了,把人妈妈打成这样,又把孩子吓个半死。这种奶奶真是不要也罢。
这种言论一出,其他人立马附和,马惠兰感觉自己怎么又跟上次一样,明明一开始理都在她这儿,可到最后支持者又全跑严幼微那里去了。
她看着肿了半边脸一副委屈样的严幼微,心里的火蹭蹭直冒。她这是在做戏啊,演戏给大家看,博取大家的同情啊。
于是马惠兰也开始演,半秒钟内就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诉上了:“大家听我说啊,我这人命苦啊。这女人是我媳妇儿,从前就对我不好,在家总虐待我啊。嫁过来才三个月就克死了我儿子,又霸着我孙子不放,从来不让我见孩子,还离间我跟孩子的感情。现在又跟别的男人搞上了,要给孩子找后爸。喏,就是这个男人。这男人仗着有钱欺负我这个老太婆,他们这是要把我逼死的节奏啊。”
亏得马惠兰是个老太婆,她要是个年轻男人,曾子牧早一脚踹上去了。
“不好意思你错了。你儿媳妇今天当街被你又骂又打,她既没回嘴也没还手。这样一个女人你说她从前虐待你,你觉得别人的智商都和你一样吗?”
曾子牧这么一说,众人又去看严幼微的脸。见她半边脸肿得老高,脸上还有被抓伤的血痕,心里都暗骂这老太婆出手太狠说话颠倒黑白。
“再者你刚才也说,她嫁你儿子三个月你儿子就死了。她和你一个屋檐下也不过就住了三个月,她当时还怀着孕,说一个孕妇欺负你,你也挺敢说的。你儿子是出意外死的,这年头不讲封建迷信,克夫?我跟她结婚三年,我倒不知道她原来还克夫。”
曾子牧说话不急不徐,却是说得滴水不漏,让马惠兰都找不到还嘴的理由。她从前只当男人都笨嘴拙舌,只要自己气势足就肯定能说得他们无招架之力。但今天这个男人让她见识到了什么叫做不好惹。
“我看你跟这孩子感情也不深。你要真爱孩子不会当街对他妈妈又打又骂,还把孩子吓成这样。你儿子都死三年了,你还不许儿媳妇找人再嫁,你这手伸得未免也太宽了。我今天还是这句话,以后离他们远点,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不管是文的还是武的,你都不是我的对手。”
曾子牧说到最后有人竟忍不住喝了一声“好”,甚至鼓起掌来。这样的刁老太婆大家平日里也不是没见过,在她们手上吃亏的人不在少数。只是大多数时候都是哑巴吃黄莲罢了。今天有人替他们出了这口恶气实在是痛快。有人甚至在想这要是真打起来,非混水摸鱼上去打这老太婆两拳不可。
马惠兰被噎得几乎喘不过气来,看看四周一个帮她的人都没有,甚至还在看她笑话,让她几乎要厥倒。她又急又恼,最后几乎是跳起来吼道:“这是我们家的家事,你一个外人插什么嘴。”
曾子牧毫不留情直接顶了回去:“我能娶她当老婆,做孩子的爸爸,你能吗?”
人群终于按捺不住,“轰”地发出一声大笑。那笑声就像是无数个巴掌,噼噼啪啪全打在马惠兰脸上,打得她眼冒金星四肢发凉。
她这一辈子还没受过这样的奇耻大辱,恨得她真想一刀捅死曾子牧。
可曾子牧并不打算放过她,继续火上浇油道:“算了,看在你年纪大了又有老年痴呆的份上,今天的事情我不跟你计较。”
这话一出人群又是一阵骚乱,个个露出一脸明白样。原来是有病的啊,难怪看上去这么不正常。平常老太太再刁,也不会当街乱打儿媳妇啊。这根本就是古代才会发生的事情嘛。新社会出了这种事情,那这人肯定是个神经病。
马惠兰被这最后的一击彻底给打懵了。她两眼一黑身体一软,直直地就向后倒去。站她身后的那些人怕惹祸上身,纷纷四散而逃,竟没有一个人伸手去扶她。
眼见她就要直直摔在水泥地上,一个年轻女人突然出现,伸手扶住了马惠兰,同时向周围的人道歉:“不好意思,我阿姨老毛病又犯了,打扰到大家了,我代她向大家道歉。”
这女人长得挺漂亮穿得也很时髦,声音甜甜的还挺好听的,大家一听她这么说就没再落井下石,纷纷表示理解,让她赶紧带这老太太回家去。
严幼微自始至终都没说话,一直到这个女人出现她才回过神来。她下意识地捂住被打肿的左脸,但想想又把手放了下来。
再捂也没用,今天这脸算是丢尽了。
夏小乔应该全看到了吧,这会儿她心里指不定怎么笑话自己呢。严幼微不想和她多说什么,默默把头转到了一边。
倒是夏小乔丝毫不觉得尴尬,冲他们礼貌地笑笑,又冲曾子牧道:“曾先生不好意思,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叫辆出租车。”
夏小乔人长得娇小,马惠兰却是胖胖的挺实在,她一个人扶着她着实有点吃力。曾子牧也不再计较什么,伸手就帮她拦了辆,还搭了把手帮她把人抬进了车里,然后关上了车门,目送她们离去。
处理完马惠兰后他又转身来看严幼微。严幼微一直都是一副表情,既不生气也不流泪,整个人显得有些呆滞。
曾子牧知道她这是气大发了,却又没个出口可以发泄,正自己跟自己呕气呢。他也不多说什么,弯腰抱起还在抽泣的阳阳,半拉半拽地搂着严幼微上了自己的车。
司机在前排乖乖等着,见这情景半句话也不敢说,默默启动了车子。曾子牧吩咐他道:“去医院。”
一直到这会儿,严幼微才算真正回过神来。她哑着嗓子轻声道:“不,我不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