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握着夏末的手紧了紧,低低的声音说:“回家。”
简单的两个字,让夏末再也抑制不住的落下泪来,“外婆,您要乖乖听医生的话,只有配合冶疗才能再好起来……”
外婆摇了摇头,伸手为她拭去脸上的泪,“末末,我不想死在医院里,回去吧。”
死,这个字一直是夏末的大忌。
可是外婆现在就这么直白的说出口,夏末越发的难以接受,“外婆不许乱说话,您不会死的,我不是给您看过案例吗,有好些患者带瘤生存得也挺好的,外婆也一定会是幸运的那一个……”
“末末,我不会接受冶疗的。”外婆神态坚定。
“外婆,求求您,不要放弃好不好?”夏末低声哀求,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扑在外婆枕边轻轻的哭出来,“外婆不要末末了吗,末末只有您一个人了,如果连您都不要末末,那末末就真的是个孤儿了,外婆,求求您听医生的话……”
外婆的眼泪顺着眼角蜿蜒流淌,声音轻颤,“末末,生死由命,我的病好不了了,我只想在最后的日子里体面的离开。我的好末末,外婆走了以后你要好好活下去,为外婆,为你的父母,你是咱们家唯一的血脉啊……”
“不要,您不要再说了,外婆求求您不要再说了,我不要让您死,不要……”悲痛欲绝的夏末根本接受不了这个现实,纵使外婆的病已是事实,可她一直都在期盼着靶向药能有效的控制外婆的病情,就算没有三年五载,一两年也行啊,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在她刚燃起希望的同时就让她绝望了呢?
夏末哭得肝肠寸断,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知道外婆的倔强,也知道外婆一旦做出了最后的决定就不会再改变。她原以为在经历过父母突然的过世之后,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面对生离死别。可是她错了,她看似坚强,面对什么困境都能逆流而上。没有人看到她内心深处的脆弱,她不想面对死亡,不想再看到亲人离开,再也不想……
外婆终究没有接受放化疗,医生开了止痛药之后,夏末就为外婆办了出院手续。
但是脑转的癌细胞已经压迫了脑神经,外婆的右手和右腿已经完全失去行为能力,软弱无力,抬不起手,右脚也不能再走一步,若是强迫性的迈动腿,夏末就能看见外婆眉眼间的隐忍,那是外婆在忍受着剧烈的疼痛。
于是外婆只能坐在轮椅上,不然就躺在床上,夏末看着外婆的身体急转直下,每每躲起来偷偷哭泣,再面对外婆的时候却依然露出笑意。纵使明知外婆时日无多,她还是希望在外婆最后的日子里逗她开心。
但是病魔之汹涌,短短时间就把外婆折磨得形销骨立。
到后来外婆已经不能进食,纵使是熬得软烂的粥也喝不了一两口,夏末只能请护工在家里为外婆输营养液,她唯一的愿意就是外婆能活得久一点,再久一点……可是病魔凶残吞噬着外婆的身体,在外婆还能依稀说出模糊的字句时,夏末听到了外婆最后的遗言:“不要……痛……让我走吧……”
夏末泪如决堤,模糊的视线看着意识已逐渐模糊的外婆,嚎啕大哭起来。
外婆最后的日子经历的痛苦,是夏末这辈子最剜心的记忆。
那天早上趴在外婆床边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的夏末突地醒来,抬头望一眼似熟睡中的外婆平静的容颜,心里咯噔一下,握了握外婆的手,手仍有余温,可是外婆为什么没有好似没有了呼吸?
“外婆……外婆……”她凑近叫她,手抚着她衰败得褶皱丛生的脸颊,脸上还有些许余温,没有冰凉的温度,可是外婆再也无法叫醒,她哭喊着叫来护工,护工闻讯赶来,最终只能遗憾的说:“夏小姐,外婆已经过世了。”
“怎么会?她的手还是热的,你摸摸看,你摸……”她抓着外婆的手不肯放。
“外婆应该是半小时到一个小时前过世的,夏小姐,你已经尽力了。”
这些日子以来,护工亲眼目睹了夏末对外婆的照顾,她为外婆喂水喂食,外婆早已大小便失禁,而这些都是夏末在亲手照顾着。外婆长时间躺着易生褥疮,夏末就半小时或一小时为外婆翻身一次,夜里外婆痛得受在无法忍受的时候会轻哼出声,夏末会一跃而起的为外婆喂止痛药,用热毛巾敷身体,希望以此来缓解外婆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