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着马车的士兵一直守在祝铭蔓身边,见祝铭蔓颤抖着双手撕开夏启佑脊背上的衣裳,料想公主是要给他治伤,便道:“公主,这里打斗不断,甚是不安全,不如将主将移到马车上。”
马车被祝铭蔓劈了一刀,车窗被劈去了一半,却还能使用。
祝铭蔓和那士兵将夏启佑挪了上去,士兵道:“公主,咱们驾车前行,王将军想必已经按照公主的吩咐出来接应。咱们也好早点遇到他,跟他说明情况,让他带兵赶来,不要对付叛军,对付胡人要紧,是不是?”
祝铭蔓应了。
马车颠簸,夏启佑微微一动,睁开眼道:“铭蔓,马车里……原本就没有人……”
祝铭蔓心中略安,极力维持着平稳的声音道:“你的落篱根本就不在马车里,我也没有伤到她。可是你……你执意要追上马车,我也不愿再跟你解释,我只想着一刀劈开了马车,你自然见到里面没有人了。没想到你……”
祝铭蔓的声音忍不住发颤:“你没有杀我,也就罢了,我没有杀落篱,你也饶了我,如此也算扯平了。你又何必……多此一举?”
夏启佑微微一笑:“我不愿让你杀了落篱,却也不能让人伤了你……”说着气息渐弱。
祝铭蔓心中一动,发颤的手用力攥了攥,终究冷冷地说:“你我之间,是一国正统与叛军之间的斗争杀伐,难道你到了此时,还在顾念所谓的旧情吗?”
夏启佑神色惶急,说了一个“铭蔓”,已然昏了过去。
祝铭蔓忙吸了一口气,止住流泪的冲动,用衣袖包住箭尾,用力拔了出来。
但凡身上中了兵刃,刀剑也好,羽箭也好,或者钢镖钢刺之类,中了之后再行拔出,伤口必然流血。
可是短箭拔出,竟是丝毫没有流血的迹象,只留着一个发黑的伤口。
看来毒血,是根本无法自行流出的。
祝铭蔓并不犹豫,俯身便往伤口上吸去。
毒液混合着血流出,口中很快便感到发苦。祝铭蔓一口一口地将乌血吐出,血色渐渐变得更红了些。
祝铭蔓清楚记得,当时夏启佑为自己吮毒,并没有费这般大的力气,也没有吐出这许多毒血,料想是因为自己所中的毒较浅,而夏启佑中的毒更深的缘故。
祝铭蔓渐渐觉得脑子一阵发昏,眼睛视物,竟也模糊不清起来了。
她倚在马车的半边车门上略作休息,却觉得难受的感觉越发明显。
身后厮杀的声音越发响亮,驾车的士兵说道:“公主,追来的胡人似乎越来越多了,恐怕……恐怕……”
祝铭蔓觉得士兵的声音似乎弱了许多,且微微颤抖,打起精神道:“不用担心,马上就与王将军接应上了。”
“公主,属下不是……不是……属下无能,不能护送公主……”
祝铭蔓听那声音竟是断断续续,同时察觉马车越行越缓,心中一惊,深吸了一口气跃下马车,与那士兵相对的一瞬,两人的目光中竟是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惊骇无已的神色。
祝铭蔓道:“你何时受伤了!”士兵的身上已经被鲜血染上了大半。
士兵眼中的惊讶多过了痛苦:“公主……公主……你怎么了?”
祝铭蔓看见他将近溃散的目光直直盯在自己的脸上,不自禁地伸手摸向了自己的脸颊。
“头发……头发白……”
一语未毕,士兵的头往一侧一歪,从驾马车的座位上跌落了,口中兀自说道:“请公主……好生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