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我……凌初。”
岚宛清沉默,过了许久她再次开口,“萧凌初,人需要多大的勇气,才可以忘却往事?”
萧凌初的手一颤,低头看向岚宛清,晨曦之中,她的侧脸清晰无比,完美又却带着坚定,淡淡地向他问出问题。
最终他也没有开口坚持她改称呼,过了良久才柔声说道,“总有人会有那样的勇气。”
“现在没有?”
回答她的却是一片沉默。
岚宛清似乎已经不需要答案了,她静静地转过脸去。
日光渐渐从万里云层里一照而出,落在城头这黑色的房间里,一片金光将所有暗影淡去,落在她的眉梢发际之间,这一刻的她,略去了所有柔美的迹象,而只是一个战野里的铿锵玫瑰。
这才是真正的她。
她永远不会接受一分不能确定的感情,她就是这般楚河汉界最为分明,任何一种暧昧,她都不需要。
萧凌初愣愣地看着她的背影,许久没有回过神,最后房间里响起一声无奈长汉。
两人都不说话,她就这样静静地半侧而坐,手抬着被他握在手心里,他站在她的身后,似乎要立成一座雕像。
似乎过了很久很久,又似乎只是一个瞬间。
岚宛清慢慢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
萧凌初手上一紧,一瞬间想要挽留,但是却又僵硬得无法动弹。
突然门口一道人影闪过,一人急急地冲了进来,“岚姑娘,你没事吧?小祖宗不知道从哪知道你遇险了,非吵着要我过来看看……呃……你们?”
夜辰站在门口,肩膀上骑着天纪齐,两人都愣愣地看着手还未松开的两人,夜辰嘴张得都可塞下一个鸡蛋了,天纪齐也愣愣地看着两人,张着嘴,还含在嘴里的蚕豆,啪一下带着口水落在了夜辰的手上。
“你们……”夜辰甚至连蚕豆都忘了甩掉,愣愣地说道。
“你们……”天纪齐小脸由白转红,由红转青,再转白,最后小小的声音愤怒地在房里响起,“乱摸!”
夜辰一皱眉,这句台词应该……是自家主子的吧?
岚宛清一收手,站起来,舒松了下筋骨,点点头说道,“果然好多了,谢了。”
接着她抬脚往外走,路过夜辰身边的时候,顺手掏出手帕将天纪齐的小嘴擦了擦,然后将手帕顺势塞在夜辰的衣襟上,“来了就别傻站着,去城头帮忙。”
夜辰听话地转身,走了好远这才想起来,刚刚他分明就是捉奸在场了吧?接着他就愤怒了,然后他应该……
然后呢?
然后他就被派到城墙上来做事了。
夜辰简直泪垂三行,他实在太对不起他家主子了,竟然就这么被打发了,还有那个女人!他就一点不知道什么叫心虚吗?
夜辰抱着天纪齐上了城墙,怀里的小家伙全身武装,没有小孩子的专属盔甲,就裹着个大人的半身甲,怀里的抱着个铁锅盖,头上还顶着个小锅。
秋思虹猛翻白眼,需要这么夸张吗?
小家伙的造型很滑稽,却没有人笑,血色城墙,拼死抵抗,生命危急之下,根本没有人有多余的心思多看其他一眼。
天纪齐正想抱怨麻麻把他给甩下了,但是现在一上城,又觉得新鲜得很,一看到岚宛清走过来,就笑呵呵地上前想要抱,谁知道手刚伸出一半,对面一个西番汉子爬了上来,一身的横肉狰狞,血迹斑斑的脸上满是诡异的笑容,被那日光一照,看起来甚是骇人。
天纪齐心里一惊,惊呼声还没出来,一个士兵挥起手里的钉耙当头就是一劈,咔嚓一声劈入那人头骨,顺势一拖,就森森白骨,还有腥红血肉被拖了出来。
天纪齐张着嘴,小脸一瞬间变得煞白,过了许久,上下齿关才失控的碰在一起,不停地打着颤。
他的手僵硬地伸着,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是下一秒,他小小的身子就落入了一个温暖而又无比熟悉的怀抱。
天纪齐将自己的小脑袋猛地往怀抱里扎,带着拒绝还有埋怨,不停地蹭着。
“之前你看到的死亡,叫做乱世,乱世人命如草芥。”岚宛清的声音淡淡地响起,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却少见地带上了一抹怜惜。
她的手轻抚着小家伙的脑袋,轻声说道,“现在你看到的,叫战争。战争里,人命只是数字。”
天纪齐不抬头,只是紧紧地将她抱住,他嗅到了她软甲上的新鲜血气,仰起脸,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她。
“帝王之业,扩土开疆。”岚宛清一拍他,示意他不要害怕,“但凡君主之位,国力一定,想的就是剑指天下,扩张国土,成万世之基。所以才会有战争发生,才会有百姓流离失所,无数人天人永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