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自己的记忆库里一点点耐心细致的搜寻着,不放过任何一点可疑的琐碎的细节。
答案,终于在一团乱麻中缓缓的浮现出来。
沈千寻的目光渐渐变得清明沉静。
她抹去眼角的泪痕,不再与面前的眼睛对视,反去观察那些看管的士兵。
人都说春困夏乏秋打盹,此时正是暮春的午后,天气暖洋洋的,十分舒适,这些人又刚刚用过午饭,长时间的做着一件枯燥的事,难免有些乏味,很快,他们便不再像原来那样精神抖擞,一个个蔫头巴脑的打起了磕睡。
沈千寻选了个比较舒适的姿势坐下来,耐心极佳的看他们学小鸡啄米。
其间,她再没有看龙天语一眼。
被她冷落,龙天语眸中满是无奈,他努力的想与她交流,奈何她眸光如雪,压根就懒得瞧他一眼。
在这期间,囚室没有人再下来,洞口的方向也是静悄悄的,直到黄昏时分,忽有人执着烛火走过来,沈千寻倏然一惊。
来人竟然是龙天若。
等到看清他背后的人,她又是一惊,随即苦笑。
跟在龙天若身后,亦步亦趋的那两人,竟然是沈千梦和苏紫嫣。
苏紫嫣倒还是寻常那幅模样,这位大小姐到哪儿都是耻高气扬的,这会儿巴着龙天若的胳膊,笑得甜蜜又猖狂。
沈千梦就不行了。
许久未见,她再不是印象中那个娴静的大家闺秀了。
她瘦得颧骨高高隆起,面颊深陷,嘴唇干瘪,看那情形,在昭狱中,牙齿受到了重创,当然,受到重创的,还有她的腿。
她的腿断了。
这个样子的她,看起来足足老了几十岁,就似个小老太婆一般,若不是她那特有的腔调,沈千寻会怀疑自己看错了人。
不过,她会与这个恶心版的龙天若一起出现,倒更让沈千寻坚定了自己的推测。
曾经与她并肩战斗,依靠一张能把死人说活的利嘴,把沈千梦送入昭狱的人,是无论如何不会再跟沈千梦联起手来的!
龙天若一进来,如一石激起千层浪,登时招来骂声一片。
但他却浑不在意,脸上带着浮滑放荡的笑,就这么闲庭散步一般晃悠着走了过来,每走到一处囚笼前,便会拿掌中烛火去看那人的脸,照见的,自然是一张愤恨至极的脸。
那三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儿怒不可遏的大叫:“小贼,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为了你,呕心沥血,历尽艰辛,再艰难困苦,亦未曾抱怨过一句,鞍前马后,鞠躬尽瘁,我们何曾有半点对不起你?你为什么一得了天下,便要这么对我们?为什么?”
在三人的咆哮声中,龙天若笑得开心又诡异,他歪着嘴十分得瑟的回:“还能为什么?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枉你们活了这把年纪,竟连这事也想不明白吗?”
“你……你这么对死心蹋地为你效命的人,你的龙宇王朝,很快便会颠覆!”龙潜门左护法东方敬忿然大叫。
“什么龙宇王朝?朕恨毒了这个龙字,更讨厌那个宇字!”龙天若咬牙切齿,“都给朕听好了,从今儿起,朕的王朝,不姓龙,也不姓宇,朕的王朝,叫天邪王朝,天邪王朝,百鬼夜行,而朕,便是百鬼之王--天邪帝!”
“天邪帝?你还真是会取名字!”右护法柳兴冷哼,“这个名字,真的很衬你!把真心为你的全部抓起来杀掉,这世间至邪至恶之人,确实非你莫属了!”
“谢谢夸奖!”龙天若笑得越发得瑟,他执着烛火,吊儿朗当的继续往前晃,晃到阿呆面前,突地停了下来,歪头盯着他看。
阿呆愣愣的看着他,热泪盈眶,他始终无法接受这样的变故,他扯着龙天若的袖子,可怜巴巴的问:“主子爷,你是怎么了?你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啊!你是不是中了什么邪?”
“你确定,爷以前不是这样吗?”龙天若凑近阿呆,伸手捏住他的下巴,“贱奴才!你还记得爷以前吗?贱奴才,爷让你当狗的时候,你死活不肯当,这会儿,倒是一幅好狗样儿!叫爷怎么说你呢!对了,好狗狗,你既然那么忠诚于朕,那么,便叫一声天邪帝来听听怎么样?”
阿呆呆呆的看着他,他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大声惊叫:“你不是……”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嘴上便挨了龙天若重重一记,登时满口鲜血淋漓,他双目圆睁,含糊不清的奋力大喊着,似乎发现了什么重大的事,但龙天若的拳头却似雷点般的落下来,他身披重枷,无法还手,牢笼中又窄又小,无可逃避,只得任龙天若荼毒,很快便被他打得晕死过去。
众人忿忿然,齐声乱骂,龙天若被骂,却似愈发兴奋,撸起袖子,施展起拳脚,竟将囚笼里的人挨个修理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