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时间里,寺庙**师口若悬河:“这是用酒之烈气,醋之酸气,销恶魂,蚀恶骨,唯有如此,才能令死者重归安宁!”
沈千寻听得十分过瘾,**师果然不是白当的,最大份的钱,也果然不是白拿的,瞧人家这忽悠人的本事,有理有据,专业得一蹋糊涂。
一个时辰过后,沈千寻掀开草垫,取出尸骨,放在光线充足的地方,又让龙天语把红色的油纸伞撑了起来,她躲在伞内,依次拿起尸骨,对着红色的光线,依次验看。
“有什么发现?”龙天若急不可耐的问,鼻尖额角全是汗,水淋淋的像是刚从水里捞上来,长长的睫毛上挂满了彩色的油彩,倒像涂了睫毛膏一样,分外妖娆。
沈千寻瞥了他一眼:“稍安毋躁,你跟人**师学学,从头到尾,连屁股都没挪一下!”
龙天若龇龇牙:“那小老头,嘴巴倒真是能说!”
“跟你可能是同门师兄弟吧?”沈千寻微嘲,“都是三斤的鸭子,二斤半的嘴!”
“爷原来也像他那样口若悬河舌生莲花?”龙天若被嘲,不以为荣,反以为耻,挤眉弄眼道:“爷真心崇拜自己!”
这样高端的厚脸皮,沈千寻表示很无语,她朝那**师望了一眼,他仍在煞有其事的给李百灵作讲解:“这是我们的仙师在检查恶灵是否已然离体,如果还有残余附存,会用法术将之魂魄打散,令其再不敢为祸人间。”
“**师讲得真好!”龙天若看着沈千寻,“你呢?你可有发现?”
“有重大发现!”沈千寻低声回,“我可以确认,沈安绝非溺死,而是被人用钝器分别击打头部和胸部致死。”
龙天若咧开大嘴,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笑得得意无比。
沈千寻站起身来,面露喜色。
**师及时解释:“恶灵已然驱逐完毕,恭喜夫人,可以迎逝者入新居了!”
李百灵感激万分的行礼:“多谢法师!有劳法师了!”
因前往三茶镇的路途遥远,新迁出的沈安的尸骨被临时安置在山下的一座小庙里,因为**师有过交待,尸骨虽已收起,魂魄尚未聚足,须在死者长居之地暂留一晚,才好上路。
沈千寻对这位大师佩服得五体投地。
当然,这一晚,是她想要的。
尸骨迁出,围观者自行散去,法师们也各自回家分金子,只有李百灵带着翠儿和几名家丁在庙里留守,看护沈安尸骨。
沈千寻在水井边洗去脸上油彩,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安静的敲响了李百灵的房门。
见到她,李百灵大感意外。
“你怎么也在这儿?”她好奇的问。
“伯伯迁坟,我身为嫡亲侄女,怎么不能过来照看一番?”沈千寻淡淡回。
李百灵轻哧:“难为你有这片孝心,只是,你这伯伯在你未出生之时便已离世,倒也不劳你挂念!”
“婶娘这是说哪里话?便算我从没见过他,可他还是我伯伯,不是吗?”沈千寻向那尸骨瞧了一眼,又说:“听说伯伯人虽不如父亲生得俊美,可论起才华品德,却远胜于他,不管是相处日久的乡里乡亲,还是萍水相逢的路人,都夸他善良温和,婶娘能得这样一个男子相伴,真是天大的福气!”
李百灵疲倦的看着她:“沈千寻,说吧,你今天到这儿来,到底是想干什么?如果是想打我夫君尸骨的主意,我劝你别想吧!”
沈千寻晒笑:“婶娘别把我想得那么坏吧,婶娘其实也没有我想得那么坏,大家只是立场不同罢了,我来这儿,就只是想跟婶娘说说话,顺便,了结一桩十九年前的公案。”
“十九年前的公案?”李百灵看着她,“你什么意思?”
“婶娘初闻伯伯溺亡噩耗之时,是什么感受?”沈千寻突然问。
“你说是什么感受?”李百灵目似寒霜。
“悲伤痛苦是一定的!”沈千寻自顾自回答,转而又问:“婶娘初闻父亲高中头名,而伯伯却名落孙山之时,又是什么感受?算了,我不用你答,因为每个人乍闻这个消息,都非常惊讶!伯伯才情学识,远非混迹脂粉堆的父亲可比,可到最后,却是他金榜题名,伯伯却榜上无名,婶娘没有仔细的想过,这是什么原因吗?”
李百灵寒冷如冰的脸上出现一道细小的裂缝,她沉默半晌,答:“夫君虽然才识过人,性情却太过刚直,所作文章虽好,但若针贬弊过激,也照样不为考官所喜,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那我父亲高中头名,也不奇怪吗?”沈千寻追问。
李百灵沉默不答,半晌,不耐烦道:“沈千寻,你绕来绕去的,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伯伯并非溺水而死,他是被人害死的,而那个害死他的人,就是你奉为恩人亲人的沈庆!”沈千寻一字一顿的说。
“你……”李百灵的手紧紧的抓住轮椅的木轮,断断续续的话几乎是从唇齿间厮磨而出,“沈千寻……你休想挑拨……我和小叔的关系,你无凭无据,凭什么这么说?”
“我凭这具尸骨!”沈千寻猛地指向架上的沈安遗骨,口齿清晰的回道:“婶娘可能没有注意到,刚刚在墓坑之中施法的那位仙师,就是我!而我刚才所做的驱邪仪式,实际是在蒸骨验尸!”
李百灵惊得下巴差点掉下来,好半天没说一句话,当然,沈千寻也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她用她独有的冷静却清晰的语调,向她强调且灌输着一个一个事实。
“婶娘请看这里!”她拿起头骨和一根肋骨,放在她眼前,同时将那把红油伞再度撑了起来,“若骨上有被打处,经过蒸骨检验,会出现红色微萌,骨断处其接续两头各有血晕之色,这说明,死者是生前被打,而伯伯的肋骨和头骨处皆有大片的红色,这说明什么?说明他是被人用力击打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