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逵对自己没信心,可不见得对李阎王也没有信心。
李阎王虽然只是陌刀军的教官,但自己的父亲对他都是极为尊敬的,整个滁州大营乃至淮军,除去骑兵,基本上每个营都有李阎王教出来的人。所以李阎王在淮军中的地位相当的超然。
王逵知道,超然的地位,从来都是用强悍的实力换来的。
例如身后这五百陌刀手,李阎王用起来绝对是如臂指使。
王逵看着李阎王挺立在船头甲板上面的身影,心中默念道:谢哥儿可别死了啊......
谢神策当然没死。
不过也快了。
天渐渐亮了,此时已经是第四天了。
由于几天没有吃熟食,几人的身体状况都十分的差,谢神策在昨天晚上咬着木棍让谢堤将背上的箭头拔了出来,然后将周围腐肉用匕首剃干净,直到流出鲜红的血液为止。
如今是九月末,铁质的箭头在血肉里长时间不取出来很可能会引发破伤风。由于已经过去了三天,仍旧等不来缇骑,谢神策便不打算再等了。于是咬牙赔上二两肉也要将箭头拔去,好在谢堤拔出箭头之后发现并没有生锈之类的变化,谢神策才松了一口气,只是失血过多又让他虚弱了几分,谢神策感觉自己撑不住了。
真是出来一次伤一次......
而且一次比一次重。
自从离开了滁州以后,谢神策每一次出门,就是方圆五里开外,都会见血,山阳镇、终南山、西城郊、鲜卑,然后现在的无锡。
缇骑应该快疯了吧,花花应该要伤心死了吧,不知道姑姑姑父知不知道,不知道王青盐知不知道,不知道大哥知不知道......不,大哥肯定不知道,那么贺若缺自然也就不知道了。
谢神策突然感觉很没意思,因为他最在乎的人连他死没死都不知道的话,那就太......没有存在感了。
人害怕孤独,是因为孤独的人,他看到的一切,听到的一切,想到的一切,都跟他没有关系。
虽然此时身边有一个忠心的死士与一个原本很漂亮的女人知道他现在的境况,但是谢神策仍然觉得很没意思。
没意思......就是没意思啊。
这一刻谢神策真正理解了无论儒释道,都要名留青史的心情了。
原来,这就是孤独......
谢神策的眼皮越来越沉重,谢堤在他的耳边大声的“啊啊”叫着,许芦苇拼命的摇着谢神策的双肩,但都没能阻止谢神策上下眼皮往中间合向一起的倔强。
然后许芦苇不摇了,她抽出谢神策小臂上的寒犽匕首,然后一刀插进了谢神策的大腿中。
谢神策瞬间张大了嘴,在想要大叫的瞬间又被许芦苇的手将嘴死死的捂住了。
这一刀总算还回来了......
谢神策清醒了,许芦苇满足了。
她下手的方位以及角度都十分准确,不会再让谢神策流多少血,但绝对会非常的痛。
谢神策待痛楚稍稍缓过去了一会儿,指着许芦苇的鼻子骂道:“你丫故意的......”
许芦苇一口将谢神策的手指咬在嘴里,然后还用手头舔了舔,挑衅的看着谢神策。
谢神策用力抽出了被咬出牙印的手指,准备放嘴里含起来,待放到嘴边的时候突然又止住了。
“之前......我大便过后没洗手......”说出这句话谢神策感觉很羞愧。
许芦苇看着谢神策的手指,脸色瞬间涨红,然后转过头便呕吐了起来。
谢神策觉得好像说错话了。
在快要死的时候,这场景,的确有些小温馨。
......
然而任何温馨的场景总是很脆弱的。
便像此时。
“嗯咳咳!小侯爷真是风趣的人。”
谢神策与谢堤同时转过了头。
一名精壮汉子手持一杆一人长的短、枪,站在谢神策三人的下风。
那汉子见谢神策与谢堤转过了头,又说道:“现在应该是提督大人了吧。”
谢神策的眼睛眯了起来,没有答话,这人显然是到了有一小会儿了,但是时间绝对不会长,按谢神策的估计,最多两分钟。
汉子**着上身,如生铁浇筑的肌肉上满是汗水。谢神策看了一眼:卧槽,好美的八块腹肌,还特么是古铜色的。
许芦苇听得身后有人,止住了呕吐也回过了头,看了那汉子两眼,顿时花容失色。
不过许芦苇这个灰头土脸的样子,真看不出什么花容来。
那汉子随意一撇,然后道:“小侯爷真是风流,这时候都带着女人呢。想必便是小侯爷那位让天下人都艳羡不已的未婚妻吧,王解花?”
谢神策顿时神色古怪了起来。
谢神策微笑道:“你怎么还不跑啊?”
那汉子愕然道:“要跑的人为什么是我?”
“你被人追杀啊,再不走就真的走不了了啊,与其在这里跟我们浪费时间,你还是跑路比较靠谱。”
那汉子脸上的笑容慢慢的消失了。
“那又如何?即便是你们全盛的时候,也不是我的对手,现在你们一重伤一疲惫,更岂不是我的对手,你们便如鸡仔,我抬手可灭,何至于逃跑?有你在手,我不仅可以完成任务,还能活着逃出去。来吧,小侯爷,让我的铁枪品尝你的鲜血吧。”
这是一个极为强劲的对手,诚如他所说的,即便是谢堤与谢神策全盛的时候也不见得是他的对手,何况是现在这种情况的他们?
尽管这汉子胸前与手臂上都是刀伤,也还流着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