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从璟率领大同军离开胜州时,军威严整,声势赫赫,五千人的队伍甲胄整齐,随在军中的辎重粮草等物堆积如山,排在一起长龙也似,竟是一眼望不到尽头了。经过两日修整的大同军,人人吃饱喝足睡够,精神奕奕,满眼都是斗志,这幅景象与他们初至胜州时的模样,简直是天壤之别。
李从璟自知,其部攻克胜州之举,想必已为耶律敌烈所知晓,但耶律敌烈不一定能料到他们敢放弃胜州城,东行找他的麻烦。所以在出城之后,李从璟命令大同军全速行军,务求以迅雷之势,完成此次东援行军,不被契丹军挡在路上。
“李将军,我等此番援助桑亁关,这仗怎么打?”行军路上,张大千开口询问。
李从璟道:“今次之战,我等现于耶律敌烈背后,主动权尽在我手,这仗,自然是用最省力最简单而又能取得最实际效果的打法来打。”
“敢问李将军,何为最简单省力,而又能取得最实际效果的战法?”张大千接着问。
李从璟马鞭指向前方,道:“能保住桑亁关,就是最实际的效果。此地我主而耶律敌烈是客,其客场作战,又是以阴谋支撑战争,求得是隐蔽接近、以速破关,所以他此番无法带太多大军来,而一旦耶律敌烈腹背受敌,不能将快速取得战果的意图变成现实,他就失去了此次征战的目标,只能引军而退。”
张大千很是赞同,这的确是事实,被李从璟这么一说明,他们此战的战略目的,就不用去强行击败耶律敌烈大军,而是只要牵制住耶律敌烈大军即可。毕竟耶律敌烈所部军力占据优势,战力亦是精锐级别,反观大同军,几日来历经阻击战与袭城战,虽都取得大胜,但损失也不小,补充进来的八百新卒,只不过是编了卒伍而已,由大同军老卒为其各级将官,约束规范其行动。让他们摇旗呐喊、以壮声威尚可,但要他们冲阵杀敌,除却顺风仗,都是不现实的事情。而桑亁关的守军,经过连日苦战,能保得边关不失想必已是精疲力竭,此时能稳守桑亁关已经殊为不易,再要他们以区区数百人之数出关击敌,极有可能被契丹大军抓到破绽。所以,如果选择前者,这仗并不好打。
说完这些,李从璟最后总结道:“故此,我等只需列阵契丹军阵后,彼进我击,彼退我守,以为威慑即可。此战,不在败敌,而在疲敌,在拖延时间。”
张大千等领会李从璟的意思后,对他此举都持认可态度,张大千更是畅快的笑道:“此前都是蛮子跟在我等屁股后面,追击我等,让我等一刻也不得停歇,拼了命的追牛赶马,痛苦至极。而今,我等终于消停下来,再不用担忧时间紧迫,大可悠哉悠哉拖延时间,倒是件惬意的事。眼下换了耶律敌烈那老贼火烧屁股,去受这份苦,想一想实在是痛快!”
诸将闻言,俱都哈哈大笑起来,显然是都从这份”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转换获中得了不小的快意。作为这个转换的缔造者,李从璟亦是感到爽快的,甚至快意比诸将还要大些,不过经年以来他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是以表面上看去没有任何反应。大同军将士见此,还以为李从璟是看不上这点小事,不屑因之而有喜悦,遂觉李从璟果然跟他们不一样,心中不禁感叹,李将军非常人也,如此年轻便这般沉稳内敛,假以时日,必定成就一番常人所不能及的大功业!
从胜州而至桑亁关,不到两百里的距离,李从璟率领大同军,用了不到三日的时间便走完,在众人的视野里再度出现契丹大军,出现桑亁关的时候,无论是李从璟还是其他大同军将士,莫不感到一阵血脉喷张。
他们是雄师,他们在数倍之敌的围困中,百里奔战,将以速度称雄的契丹精骑远远甩在身后,面对涛涛黄河,面对深入敌境的孤立无援,他们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姿态,在耶律敌烈眼皮子底下夺下了刚刚被他亲自攻克的胜州城!如今,这四千大同军,在经过数日转战,在强敌环饲的境遇中,一战击溃契丹引以为傲、在草原上所向披靡的精骑,二战不费吹灰之力袭击夺得胜州城,这样的功绩,足以让他们骄傲的挺起胸膛,迈步踏入这块战场,向身前的敌军和友军宣告,他们,回来了!
李从璟带领大同军将士出现在契丹军阵后的时候,契丹军正在耶律敌烈的亲自督战下,向桑亁关猛烈进攻。在契丹大军注意到出现在视野中的大同军以前,李从璟就通过斥候知道了战场的形势,所以当耶律敌烈得知身后已然出现可一支军队,并且对方就是大同军时,李从璟已经率领大军对契丹军阵展开了冲锋。
耶律敌烈在得知大同军攻克胜州后,立即调回了其子耶律博纳,同时也派遣了大量的游骑,严密监视胜州城中的大同军动静。是以这回李从璟领军回援桑亁关,耶律敌烈早先就已知晓。
耶律敌烈收回了望向桑亁关的目光,转而望向西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