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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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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叭叭!”

又是两声枪响,就听有人大喊:“跳车的,打死啦!”小哥仨暗自吐着舌头,心说:真打呀?

吉盛瞅着透亮的枪眼,一边白哧个脸,一边瞟着吉德和吉德,压着嗓子说:“娘呀,多悬呐?就差两拃。这要再准一点儿,咱们哥仨,说不准谁就‘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了?真的,回老家了!咱们被发现了,能不能上车搜啊?”吉增虎个脸,冷冷地说:“咋咋唬唬的,瞎咋唬啥玩意儿呢?不许瞎说!这枪子可不长眼,可邪性了,说不好谁真摊上了?”吉德弯腰曲背,把苫布揭开一个小缝缝,拿两只眼睛往外瞅,这才看清月台上满地的大兵,坐着的,躺着的,歪着的,全血乎拉的扎着绷带,“全是战场上撤下来的伤兵。三海关这个要冲,历来是兵家必争的虎狼之地。虎踞龙盘,犬牙交错,看样子,那一枪是震唬震唬,不会上车来搜的。咱们咬草根儿先眯着吧,哪也别动,火车开走了就好了。”吉盛害怕的不托底的还问:“不能上车搜咱们呀,这都来一枪了?”吉增从怀里掏出王八匣子,比量着说:“这有啥好怕的。兵来将挡,水来土囤,咱手里有这家伙呢,怕个**呀?”吉盛打量一眼手枪,撇撇嘴,“就那破铁疙瘩,哧!还不如杨家将里烧火丫头杨排风的烧火棍呢,能不能打响,还两说着呢?显摆啥呀,破玩意儿?”吉增咔噔把子弹顶上膛,把苫布撩开个缝儿,枪口对着炮楼,“这是王八盒子,俺打个给你看看,准不准不知道,整个响儿吓唬吓唬还可以?”吉盛忙拽回吉增的胳膊肘,“俺的娘哟,你别没郎当找黄瓜提溜了,省省事儿吧俺的活祖宗?你还怕臭屎招不来苍蝇呀,这就够叫人提心吊胆的了?”吉增上来了犟劲儿了,也是闹,非要显摆显摆,动真格的。吉德喝呼一声,“老二,痒痒啥,别闹了?这要真走了火,咱哥仨非得叫逮去当兵,谁也猱不了?功亏一篑,啥做生意都付之东流了?把枪搁起来,得把的时候再用。”吉增嘿嘿两声,“大哥你以为俺那么傻,真打呀?俺那是猫逗嘘小耗子,逗嘘老三玩儿呢?这要真打出去,老三得吓拉那裆里了?”

火车停了好一会儿,加水又加煤炭,又开动了。

出了三海关车站,小哥仨掀开苫布,起身长长的透口气。

“长城,关外了!清朝皇帝老儿龙的潜氐之地,咱们这回是真正的出了天下第一关,闯了关东山,踏进了做梦都想的卧龙藏虎之地,再也不是梦幻的泡影了?咱小哥仨联手,倚上大舅这棵大树好乘凉,鲲鹏展翅,开创宏图伟业吧!”吉盛伸展双臂,兴奋的迎着凛凛的寒风,抒发着雄心勃勃的呐喊。

吉德举目眺望着以近由远雄伟浑宏的破损长城,感慨的吟诵:“残垣断臂,山河破碎,孟姜女哭倒长城女娲难补,谁人主宰乾坤沉浮,生意救人救得国吗?打仗、流血、死亡,造孽者谁也?百姓,吃喝拉撒睡。百姓,油盐酱醋柴,穿衣吃饭。事小,民生国本!买卖,一手出,一手进,易手换钱!看似简单做起难,难于玄机奥妙不可测。度量衡,平天下,一杆秤买卖公平,一把尺子衡量诚信,一个提溜装载商德。猫有猫道,鼠有鼠洞,讲公平、守诚信、遵商德,就是商道,人间正道。一统江山,江山一统,谁的江山?盘古能开天地,我辈英雄辈出,壮志胸怀天下,实业兴邦富民,还我大好河山,关东一展鸿鹄!”

“哈哈,都成了花脸猫了,还骚人墨客抒怀忧国忧民发羊赶疯呢?你俩瞅瞅吧,哈哈,黑脸包公!牙白的瘮人,黑面獠牙,赶上妖怪了,比魔鬼还吓人?”吉增指着吉德和吉盛两人,笑弯了腰。

“哈哈,你还笑俺俩,你自个儿更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像人,一脸的花豹子腚,没个瞅啦?”吉盛张着一口白牙,嘻哈笑傻地指着吉增大笑。

小哥仨嘻嘻哈哈,你瞅瞅我,我看看你,老鸹落在木炭堆儿,彼此彼此,谁也别说谁,那就咧开大嘴,敞开心扉,捧腹大笑吧!

那笑,笑得橙黄大地,一片金茫茫;笑得万座山峦,姹紫嫣红;笑得天高云淡,南归大雁斑斑点点;笑得火车浓烟,更加喧嚣猖狂。笑开了“蜀地天国”的辉煌灿烂,笑把美好人间天堂,奉献给三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朝晖。笑,使三个不知天高地厚楞头小子,豁达开朗,勃勃生机。笑,叫背负伟大抱负刚跨殿门的三个苦行僧,抛弃烦恼,丢弃痛苦,舍弃愁畅,积极博发,奋勇向上,一心奔往极乐世界。

火车在飞奔,万物倒向一边,远处大地一片黄色一片绿色,放倒的苞米秆子旁,堆着一堆堆扒下的金黄色苞米棒子;割下的高粱戳成一架架“撮罗子(鄂伦春人的窝棚)”,晾晒着火红火红的高粱穗儿;金灿灿的谷子,一梱梱像士兵一样列队整齐;成片成片的黄豆,像似摇铃的花马鞭,迎风抖擞;绿郁葱葱的大秋白菜、矮趴趴露着红肩头的大萝卜、亭亭玉立的大葱、油绿的芥菜缨子下面袒露着白绿脸的疙瘩,一派北国田园喜人景象。

隐隐约约的山脉笼罩在淡淡的浮云下,山连山,起伏叠嶂,给人一种迷茫的遐想。

“北大荒,,大粮仓,大粮商啊!百闻不如一见,名不虚传呀,俺算是真正开了大眼了!俺一定开个大粮栈,秋收粮,开春卖,准能赚大钱。”吉德有慨而发。吉增扒眼儿望着眼前的景色,满脸的新奇,“这一年得打多少粮啊?那要开个大粮栈,咱们可就金窝里掏金蛋掏上了,一本万利呀!”

吉盛眼尖,指着远处的土道喊:“大哥、二哥,快看!那道上走的全是大兵,没头没尾的,还有大炮呢。”吉德和吉增顺着吉盛指的方向一瞅,可不咋的,像蚂蚁搬家一样两大溜,朝三海关方向移动。吉盛寻思着说:“你说,这关外地界多好啊,这关外胡子兵咋还往关里抢地盘呢?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东北虎称王,还想当皇上?没了吴三桂,没了八旗兵,还能整出啥响呀?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一个土掉渣儿的老土帽儿,还想穿靰鞡进紫禁城,坐金銮殿呐?哧!门朝哪开,摸着了吗?”吉增顶着吉盛的话说:“你懂屁戴不戴皇冠,就瞎嗤?那啥、那啥……”吉盛顶上一句:“吭哧不出来就别吭哧,比拉屎都费劲?”

吉德听两个老弟唧咯浪,听出点儿事儿来。虽然哥仨都在营口学徒三年,各有个的个性,各有个的喜好,各有个的短长。那年二弟才十五,粗心寡闻,除给鲁师傅家劈柴挑水,烧火喂猪,就是跟鲁师傅起早贪黑,伸胳膊,蹬腿脚,练些武把操,关东这噶达的事儿,知之甚少。知道的也是些市井街巷混混们的污泥浊水的流里流气玩意儿,正儿八经的人文学问,一瓶不满,半瓶还桄当;三弟当年只有十三岁,小嘎儿豆一个。人长的白嫩水亮又顺溜,个性又调皮又乖巧,又会捧臭脚,又会泼尿盆。大掌柜慧眼识珠,就给找了一个能说会道,满嘴跑舌头,又有眉眼高低的老曾师傅带他。曾师傅倒也疼他,手艺以外的事儿就跟他闲嘎达牙,讲些不见经传、道听途说的嘎咕玩意儿,一来二去,练就了油腔滑调的嘴上功夫,跟买家一唠一搭,咯咯的,是又投缘又投机,回头客乌秧乌秧的揽生意。对正装玩意儿,也就全凭脑子灵心眼活东拼西凑学了些。也是一瓶本来就不满,还好显摆桄当,闹出不少张冠李戴的笑话。孩子小,也就一笑了之,没人再乎。可到了新地场,小哥俩再这样下去,带着‘娘家’惯的毛病,那就有损形象了?当大哥的,就得挑起当兄长的责任,呵护有佳,还要循序渐进用心开导,把知道的东西讲给两个弟弟听,教点儿生意以外的实在玩意儿。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吉德扯肠子说:

“咱们来到关外这c,就得了解这c风土人情,人史人俗。不知道这些,啥也是枉然?咱们去那噶达,黑龙镇是松花江下游那c的一个古城小镇,可是个大码头,商贾云集,也鱼目混珠,良莠不齐。啥叫入乡随俗,就是融合。咱们的先民,在那c不断和此地人融合,演化成那c各族人的祖先。”吉盛啊呀,“这俺可不知道?俺以为闯关东是这几十年的事儿呢。原来,俺关里家早有人捷足先登了?这俺原以为,就俺曾师傅说的,‘出了三海关,大葱蘸大酱,火烤四不像,烟酒不分家,吃喝不拉桌;公媳一个炕,喊号一齐上,爷们抽大烟,娘们徕大飙;过年吃饺子,下奶送鸡子儿,尼姑生孩子,小叔娶嫂子’。听大哥这么一说,脑子像似缺点儿啥,俺得好好听听。这要说错了啥,还不叫人笑掉大牙?”吉增说:“老三,支着耳朵听,别老插嘴嘚咕?”

吉德说书似的说开了。俺听家在黑龙县的俺仇师傅说的。那人可有学门,年轻时当过私塾先生,后才改行当伙计。关东这噶达,人杰地灵,出了五位皇帝。北魏,知道不?是住在大兴安岭嘎仙洞的鲜卑人,打入中原建立的王朝。辽国,雄居一方,是女真人建立的王朝。金国,是肃慎人打败北宋建立的王朝。元朝,是大兴安岭嘎仙洞,另一支鲜卑人后裔蒙古人,建立的一统王朝。清朝,知道吧。是满人八旗入关,打败李闯王,又拾叨了明朝的零碎,建立的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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