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蒋方震在柏林的三年留学时间里,切身感受到了西方社会的面貌,尤其是对当前欧洲最为热门的社会主义和无政府主义有了进一步的理解。
在开拓了眼界后,蒋方震才能更好地理解刘继业所提到的工业化、社会阶级,以及中国这个农业社会与西方工业社会的本质不同。
“实不相瞒,受你文鹿的影响,我在德国的时候,也翻阅了不少国你提及关于俾斯麦和拉萨尔倡导的‘国家社会主义’,也切身感受到了奉行此等主义的德国面貌……”蒋方震在车内徐徐道来,刘继业侧耳聆听。
“看到工厂与工人之后,我才明白何谓剥削、而德国之政府所使用的,以国家权力赋予工人福利与地位来助其抵抗资本家之剥削,确实更为合理。”
蒋方震说着说着,话锋一转,不解地问道:“不过……我中国目前工厂数量不过德国的百分之一,还只是刚起步之萌芽状态,此等剥削矛盾微不足道……有必要现在就实行国家主义吗?”
刘继业有些意外蒋方震居然真的下了些功夫去研究国家主义和社会主义,听到他的问题不仅不恼反而很开心地微笑道:“我国工业确实几乎等同于无,但也在起步、况且未来中国想要自主自强,离不开大规模的工业化……正所谓未雨绸缪,不能等矛盾严重了再处理、而是应当从根子上就将其限制,不是吗?况且!谁说我国没有剥削了?”
“百里且去农村看看,贫苦农民、佃农与大地主之间,不就是剥削关系吗?”
蒋方震愣了片刻。一如绝大部分出身优越的革命者,他从没有关注过社会的底层,而是一门心思琢磨如何革命。此刻听到刘继业提及农村问题,细细想来,似乎很有道理。
“话虽有理……不过文鹿你下过乡吗?有调查过这乡下的剥削情况有多严峻吗?”
蒋方震的反问一下子将刘继业问住了。
一直忙于军务、党务,还有照顾家人,刘继业哪里有过时间去乡下调查?他所提出的这些理论,都是结合了后世知识的自我思考。虽然听起来像那么回事,可是还真的没有实地下乡研究过这套理论的真实性和可行性。
中国当前,1908年的社会状况究竟是怎样?社会主要矛盾是什么?剥削情况又是怎样?只有纸面上的理论知识……
蒋方震的一个反问让刘继业意识到自己往日太过于注重高层政治、想着建立一支核心团体和掌握军权,却偏偏忽视了基层。明明将改造社会、社会改革等等说的头头是道,却根本没有想到自己到乡下去看一看……正所谓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车厢里一阵安静,只有阵阵轰鸣的马达声和呼啸的风声在耳边响起。
见刘继业不说话,蒋方震沉默了片刻后,主动说道:“这个以后再说……文鹿你,打算如何为我谋到第十七协正参谋官的位置?”
蒋方震最终还是同意与自己合作,也隐晦地表露出其对国家主义的赞同,让刘继业的心情好上不少。他暂时在心中放下忽略了基层研究的自责,真诚地露出笑容,伸出手道:“从今往后我们便是同志了!百里且放心,我自然能够安排!”
两人紧紧地握手。
就在这时,车也抵达了汇中饭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