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到兵制时,刘继业引经据典地历数中国历史上各个兵制的得失、更兼以西方各列强军队作为比较,尤其是募兵制的英国陆军与征兵制的法国、德国陆军对比,更是让徐绍桢大开眼见,待其说完便鼓掌笑道:“文鹿所言极是!于国家而言,募兵只可为一时之需,征兵制方为可用于千秋之举。”
原本含有面试成分在里面的见面,此刻已不知不觉演变成两人的聊天,而且徐绍桢越聊越来劲,内心在惊叹刘继业年纪轻轻就有如此见地的同时,也愈发赞赏。直到茶水凉透了,徐绍桢才惊觉两人已经聊了一个多时辰。
“啊呀,你看我,聊的尽兴、忘乎所以,都忘了时间了。”略带歉意地笑了笑,徐绍桢这才轻咳两声,仔细琢磨了一番措辞后,正声道:“第九镇方建,正是需要文鹿这般人才的时候!方才一番考核,本官已知道文鹿你是精通征兵制利害之才!然而征兵制乃我大清所未有,如今方一施行缺乏兵员……若文鹿你能征得二千新兵,我便愿以第三十四标标统、正参领军衔与你,还望文鹿莫要拒绝啊!”
清末军制,标相当于团,编制在二千人左右。同时为了矫正历代以来重文轻武的习俗,清廷从一开始就给予新军军官极高的待遇。就拿标统(团长)而言,其对应的军衔正参领(相当于上校)等同正三品,格同一省之按察使!而协统领(旅长)的地位更是从书面上与巡抚、布政使相当!
刘继业一个区区二十岁、不过在日本留学了两年的白身青年,一举抓住了好时机,一下子便成了三品大员、一个很多混迹官场半辈子都遥望不可及的地位。这足以解释为何清末的中国人为何如此热衷于留洋、以及为何会出现小规模的从军潮。
当然,能够被拔升,一方面是因得到徐绍桢的赏识、二来确实是遇到了清廷急需军事人才的好时机,三来也是因为第九镇草创紧缺各种军官人才,而身为陆士毕业生、又真枪实弹上过满洲战场、还扬名于日本的刘继业可谓各方面都符合要求。如此,再加上银弹攻势,才是二十岁青年就成为正参领的原因。
如此机会难得,刘继业自然不可能拒绝。虽然要求征得二千兵员,而且要符合清廷颁布的新军募征标准;即士兵必须识字、军官必须通文章,但是深知中国情况的他有自信能毫无困难地完成这个任务。要知道最难招的军官他可是由一大把同学,而士兵也不是问题;只要有口饭吃,在这个远远谈不上盛世的年代自然有无数人挤破头皮都要进来……只需要进行严格筛选从中挑出精锐。
刘继业立时站起身来,也不推辞,向徐绍桢敬了个军礼,大声道:“下官留学东瀛,学习兵事,本就欲投身戎旅,报国尽忠。日俄战争中,交战双方不顾我中国主权、在中国之神圣领土互相厮杀、给中国之民众造成无数苦难,伤亡和损失……此诚因国家武备虚弱也!今下官蒙徐统制礼遇厚爱,又怎能辞却?二千兵员必能征得,请大人在此受下官一礼!”
这回,徐绍桢一脸正色地回了一个军礼。
又交代了一些关键性军务,同时定下了上差的时间,徐绍桢一反常理的亲自把刘继业送出官署,对其重视可见一斑。
出了官衙,自己的军职终于有了着落,眼见着向计划又迈近了关键一步,刘继业顿觉心情舒畅无比,恨不得高歌一曲。
回到江宁的这段时间里,刘继业把首要的精力投入在陪伴家人当中,与亲人长期的分别带来的思念和愧疚随之慢慢淡去。这一期间,刘继业基本上每日便是与父母亲团聚、与青子恩爱、与弟弟妹妹友善,似乎是趁有时间准备把落下的时间补回来。
此次拜见徐绍桢,背后自然有白银来开路;首先由父亲牵头,拜访了两江总督府内红人,张师爷并送上了八千两银子的打点,再加上自己确实各方面都颇为出色,才换来了这次会见,以及最终第三十四标标统的职务。
当然,理论上是掌握二千余人的标统,但刘继业手下一个兵、一个将也没有,一切都需要刘继业自己从头开始。不过这一点正中其下怀,可以让他放心大胆地把这只部队从一开始就烙上他刘继业的烙印。
正好可以光明正大地筛选部队的成分,使之尽可能地符合推行国家主义之需求。
自己在东京所做的一切准备,都将派上用场了!
刘继业在街上叫上一辆东洋车,上车刚准备说出比他先一步抵达江宁的王光亮的府邸时,忽然脑海中想起一个人来。权衡一番,似乎还是应该先见此人,于是向车夫说道:“去三江师范学校。”
东洋车缓缓朝另一个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