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我张栋之不认识此人,雍之不用理他,走走走。”雍之是他大儿子的字号。
沈小姜早料到这个老头是倔脾气,不过他主子自有锦囊妙计对付他。
“我家大人说,张大人丹心可鉴,为大周培养了许多栋梁之才,户部的夏子默,礼部的赵守礼……不知张大人今日离京后,这些人群龙无首会落入何种境地。”
张栋之最心爱的弟子不是自家才华平庸的长子,而是隆德三十三年,他任主考官那一年选□□的状元赵守礼和榜眼夏子默。
夏子默为人圆滑,知变知退,所以把他放在户部,张栋之十分方心。可这个赵守礼就是榆木疙瘩一块,为人老实,但说话太直,容易得罪上官,所以张栋之才把他放在自己眼皮子地下,一边护着他一边调_教他,想来过个七八年,这块璞玉也能啄成美玉。
可是如今他突然被免官,清流一派群龙无首,圆滑的夏子默恐怕会动心思争一争着清流之首的位置。可这位置又岂是那么好做的?赵守礼就更麻烦了,这满朝文武恐怕再难找到能包容他这耿直性子的上官了。
这两位弟子的前途,一直是张栋之的心头大患。但以他现在的处境,只恐怕是有心无力,也帮不上什么忙。
沈罄声以此要挟,便是掐着他的软肋了。
“雍之,你先在此等候,我去去就来。”
“张公子,您往前走不到三里路就有驿站,我家大人已在驿站安排好酒菜,招待各位。老张大人的安危你无需担忧,我家大人会安排轿子送老大人回驿站的。”
张栋之冷哼一声:“去吧,沈罄声不会害我一个免官废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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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之中,有一人站在寒亭中,长身玉立,卓然不群。张栋之不由得感叹,如此良材,奈何为贼。
秀山亭里放着暖炉,围炉而坐,在这寒冬腊月里颇为惬意。
暖炉上温着酒,炖着鱼。
是一条足有四斤重的黄河大鲤鱼,皮肉饱满,汤稠肉浓。
“张大人请坐。”
“与你这等人坐在一起,老夫肉吃不香,酒喝不下,你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沈罄声听了也不生气。倒是好脾气的自斟自酌了两杯。
“张大人还在怨我害你获罪丢官吗?即便没有我,张大人这个位置恐怕也做不长吧……你不仅弹劾了九千岁,还在暗地里派你的弟子夏子默收集蔡相圈占田之事,不过是个六部高官,真以为自己可以搬动隆德这一朝的两座大山了。”
“你……你怎会知道。”收集蔡相圈地占田一事,夏子默做的十分隐蔽,连蔡相都没有发现,沈罄声一个小小的吏部侍郎如何会知晓。
“锦衣卫,耳聪目明。”沈罄声淡淡一语,叫张栋之听得心惊肉跳。锦衣卫那不是李贤的势力嘛!难道李贤已经看出端倪,他张栋之已经落到这幅副田地,自然什么都不怕,可他的学生夏子默,恐怕就麻烦大了。
“李贤暂时还不知道,但夏子默已经不能在京城呆了,必须请调去苏州。”
“苏州?”
“没错。我在苏州呆过几年,知道那里的情况,全国十分之三的税负都在那里,将来还会迎来商业的繁荣。如果夏子默去苏州,帮皇上管着钱袋子,只要能做出几分成绩,我保管这朝中没有人动的了他。”
说完,沈罄声夹了一筷子鱼翅,放入张栋之的盘中。
“夏子默是聪明人,必会扶摇直上。”
这鱼翅就是沈罄声送的一份人情,张栋之不得不吃下。
“至于赵守礼,大人也请放心。此人性格耿直,是朝中有名的硬骨头,只要他在人前表漏出对沈某的不屑鄙弃,这朝中就会有人把他平调进吏部,跟沈某互为牵制。毕竟只要把赵守礼调走,礼部就算真的成了空壳衙门,成了那些人的掌中之物,也就控制了入阁拜相的门槛。”
想要控制入阁拜相门槛的,恐怕只有蔡訾一人了。
“吏部尚书是有名的老好人,自然不会为难为难赵兄,沈某在此对张大人保证,必会对赵兄‘推心置腹’。”
说罢他夹走了一块最肥美的鱼肚子,放进自己碗里。
又夹了一筷子鱼唇放入张栋之碗中,说到:“吏部事杂,也得罪人,我与赵兄是‘唇齿相依’。”
张栋之又被迫吃了一口鱼唇。
“这隆德一朝,有李贤和蔡訾两人压着,就算张大人你有天大的能耐,也入不了阁。若是李贤和蔡訾斗起来,张大人免不了受其波及,成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这‘尾大不掉’的隆德一朝,还是交给我们这些年轻人吧。”
说完又将肉最多的鱼尾巴,夹进自己碗里。
这一条大鲤鱼只剩下一颗煮的烂开的鱼头,和一副没有肉的骨头架子。
“不出十年,我若得势,必将力荐张大人还朝。张大人还是大周的‘中流砥柱’。”
鱼骨架终于还是落到了张栋之碗里。
这沈罄声真是来请他吃饭的吗?怎么给他夹的不是骨头就是鱼杂……
可他说的每句话,每个承诺都正中张栋之的下怀,让他难以拒绝。
“老夫可当不起沈侍郎的‘中流砥柱’,老夫有眼无珠,错看了沈大人,还是吃点鱼眼,以形补形吧!”
张栋之主动夹了菜,态度立刻就缓和了许多。
“张大人并没有看错沈某,沈某不是好人……只是恩师为人恭谦礼让,我陷害忠良,死后无颜相见。只好做点什么弥补张大人罢了。”
“没想到沈大人如此尊师重道。”
“因为……那老头还是我岳父。”
“什么?”
“今日酒喝多了,沈某胡言乱语,来张大人我再敬你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