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滑坡,安少杰跌坐在地上,再次嚎哭起来。
“自己这是为了啥啊,如果说是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他这样帮助她,还可以说是自己伟大,高尚。可是这个人,是他讨厌的人,是他憎恨的人,是他一直以来想伺机报仇的人。”
“他为什么要帮助她啊?”
他对天喊,天只有茫茫的雨声回答他。
他站起身,将她丢在一块硕大的石板快上,“将她背出了树林,也算对得起她了,对得起自己的良心。现在她的家人也容易找到她。”
可是,他的腿下山时比上山时还难迈步,放下了背上的她,他感觉自己是身体更加沉重,沉重得让他无法呼吸,呼吸就痛。
一步三回头,望着青石板上躺着的青岚,儿时的温馨和友爱重新回到他的脑海里,所有关于对她的怨恨被她的温馨和好全部挤掉。
他又疾步返回到她身边,以最快的速度背起她。
这次,他似乎觉得自己浑身燃起了力量,脚步没有刚才那样无力,脚步坚定了。
虽然脸上依然淌满泪水,但他没有嚎哭。
哭吧,哭吧,可怜的人儿,善良的人儿,上帝允许你此刻痛哭一场,老天允许你为自己,为家人,为他的人生痛哭一场。
他一边抹着泪水,一边坚定地朝刘家村方向走去。
泪水是一直要流的,为自己的阿姐,为自己的阿娘,为自己,更为背上的人,为所有的人委屈流泪,却又不得不为给自己带来委屈的人而感动落泪。
山里的夜色很黑暗,少杰前脚探路,后脚紧跟其后,一手牢牢地抓住背后的她,一手攀岩树枝或草木支撑自己,在黑暗的夜色里下山。
直到他看到了前来寻找他们的青树生。
躺在床上的安少杰再次为自己和她倾泪而下。
青树生家里。
灯光如昼。
当青树生推门而入的那一刻,便惊动得家人全部从自己的房间里走出来,连刘德州也在刘秀珍的搀扶下下了竹楼。
对家事向来漠不关心的,被幽闭在房间很久的刘家伟也怯怯地从房间里走出来,用怯怯的眼神望着他的阿父,眼神里少了往日张扬浮躁的轻狂。
“岚岚这是怎么啦?”首先是阿婆惊叫了起来。
“没事。”青树生一边慌乱的放下青岚,吩咐刘秀珍打水给青岚洗澡换衣服,煮红糖姜茶,一边在众人面前隐藏着慌乱。
“岚岚被蜜蜂蛰昏了,需要解毒。”
吩咐完了家里人该做的事情后,青树生又冲出黑夜里,敲响了大队村里医务室赤脚医生家的门。
一会儿医生背着药箱上门,给青岚打了针,吃了药,并告知如果早晨还没有醒来的话,就送镇医院去。
晚上,青树生一家人围着青岚忙到天亮。
清晨,刘家村东边的山顶上开始微微露出红色的霞光,将刘家村笼罩在烟雾和霞光混合的五彩斑斓的晨曦之中。
家家户户敞开了黑色或漆红的木门,沉睡了一夜的刘家村在晨曦中慢慢苏醒。昨夜的一场大雨将空气洗涤得清新明丽,远山近水仿若历历在目。
安少杰早早地就起床了,站在自家的堂屋大门的门槛上,若有思虑地望着对面的那扇门。
有生以来,他记不清自己曾经是否有过昨晚那样难眠的夜晚,今天这样焦虑的清晨。
昨晚他没有回答白翠芬的问话,他也不打算再对任何人回答那样的问话。
回答了它就是对他的一种污蔑,骄傲的他从来不屑于别人对他怎样亵渎的猜测和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