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衣遥略微疑惑,但见她唇边泛开着浅浅笑弧,也不禁展颜,语调中透出宠溺的味道:“嗯,那就一个好了。”
付完钱,封衣遥刚把红薯捧在手里,就被花以怜夺了过去,忙出言叮嘱:“小心烫着。”
花以怜却顽皮一笑,将热腾腾地红薯掰成两半,伸手递给他:“我们一起吃。”
封衣遥怔仲,脑海里蓦然浮现出当年那个小女孩,也是费力地用小手掰开红薯,把另一半递给他,说着:我们一起吃。
路人的眼神都有些诧异,看到他们相对站立,手里捧着薯肉,时不时抬首相笑,吃得那般香甜,好似平生从未吃过一样。
花以怜一时吃得急,被烫得连吐小舌头,模样可爱得宛若孩童,简直让封衣遥乐不可支。
“瞧瞧你吃的。”平日里的她,极少有如此俏皮的样子,看得封衣遥又喜又爱,轻轻用袖子替她拭掉嘴角残渣,动作温柔得能把人溺毙。
花以怜抬起头,那刻,他们都从彼此眼中读到一种熟悉——好似,回到了曾经。
从马集买下一匹健马,沿途放辔疾驰,临近黄昏时,终于抵达他们自小长大的地方。
曾经平静美丽的村庄,已经化为一片废墟残垣,时隔今日,依然人烟荒芜,不见半点有人居住的迹象。
落日残霞,老树寒鸦,脚踩上地面腐朽的孤枝,发出咯吱脆响,枝头的乌鸦受到惊动,远远地向东飞去了。
“娘……我们回来了。”
花以怜目注眼前一片黑黢黢的废墟,那里曾是她的家,是让她感到最温馨、最安逸的地方,可是随着那场大火,一切美好都化为灰烬,消失殆尽了。
风中有咸咸的味道,是眼泪从空气里扩散,她的脸色宛如薄纸,透着凄凉的苍白,好像一碰就会破碎。
封衣遥陪着她一起跪在地上,久久不曾起身,晚霞似血地把他们照在光影里,恍如两个幽魂游回到尘寰,在天地之间,默默无声地哀诉、悲泣着……
登上山顶,一派冬末萧索的景致中,愕现一株红梅傲然挺立,花光艳灿,盛绽流香。
“它还在……”花以怜见状格外兴奋,奔跑上前。
封衣遥从后望着她的背影,脑际情不自禁地铺展开一幅唯美的画面,是在十几年前,他和一名纯稚娇憨的小女孩,手牵着手跑到山顶上来,费劲辛苦地共同栽种下一株梅花幼苗。
那时他们还都是年纪尚幼的孩子,在这里相约见面,追逐打闹,小小的红梅树,也一天天地茁壮起来,再后来,他用自己辛苦攒的钱,为她买了一枚如意锁片当做生辰礼物,并且在这里,许下了自己最珍贵的誓言……然而天意难料,他万万没有想到,最后这里,竟也成为了梦断的地方,因为自己,不仅引来一场灭顶之灾,更是亲眼目睹她坠下悬崖……
而他呢?
从此,万劫不复。
花以怜凑近枝前,用鼻尖轻轻嗅着,恰好一袭风吹,漫天红花飞散,零零落落,而她玉貌珠光,清尘纯华,宛若那灵仙圣女沐花出谷,此情此景,太美太逼真。
她含笑抬首,却见封衣遥长身而立,面冲山谷,神色似哀似泣,惆怅间若有所思,摘下人皮面具,半边俊美的脸容浸染在晚霞里,白皙的肤色几乎透明了,有那么一瞬间,仿佛就要消失。
花以怜怔了两怔,然后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触碰到他的鬓发。
封衣遥省回神,发现她正眨着眼,呆呆地看着自己,莞尔一笑:“怎么了?”
手里有了真实的触感,花以怜才摇摇头,放下手臂。
暗香随风拂过耳畔,那一缕缕乌黑长发,都被熏染得幽香无比,封衣遥感慨道:“时过境迁,物是人非……或许只有它,还保持着原先的样子。”
话毕,他从枝头拈下一朵红梅,轻柔而缓慢地戴在她的鬓边:“小怜,跟我在一起,你真的不后悔吗?”
花以怜笑着偎入他怀里:“傻瓜,还用问……当然啦。”
总是害怕一不小心就会遗失了,封衣遥把她搂得很紧很紧,菲薄的唇抿起来,仿佛在犹豫,又仿佛在胆怯,许久才道:“你的心里……真的、真的只有我一个人?”
完完全全的,只是他,没有半点其他人的影子。
声音紧张得微微发抖。
花以怜与他四目相对,眸光清冽,宛如盛着无数璀璨星辰,眼波流转下,闪闪碎碎,直看得人目眩神摇。她似乎有些诧异,但又不假思索地开口:“衣遥,我只喜欢你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