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子使劲地点头,不敢有所隐瞒,这几晚,他都听到赵翊喊韩子嫣的名字,只是一直没敢说,不是今日赵翊问起,他也不会多嘴。
“她从牢里逃跑出去,一定是建成王所为,若现在不是用人之际,朕一定会好好惩办建成王,但眼下和亲公主的事烦透了,长平若真的逃回来,为何不回宫呢?难道怕朕再把她送回去,唉!赵国何时才能不用送公主去和亲呢?”
赵翊一面感叹,一面忧心在怀,顺子是个奴才,对国家大事插不上嘴,只能吹捧他,“皇上是一国之君,一定能将赵国变得民富国强,到时连晋国都会惧怕皇上。”
“朕读了不下上百遍的治国策,效法变革,每每都被那个姓葛的视为无稽之谈,朕拿他没办法就罢了,连晋国也来欺负朕,看来明日的宴席,朕要好好给晋国一个下马威,让外邦见识一下赵国君主的威望!”
赵翊已经下定决心不归还公主,也不割让城池,并想好了一个妙计对付他们。
翌日,早朝免了,赵翊特意在天香楼招待了晋国的四位使者,歌舞饮宴是两国邦交最基本的待客之道。
美味佳肴,乐师奏乐,歌姬献舞,天香楼里好不热闹,陪客的葛丞相和太傅表示友好,纷纷向四位使者敬酒,而赵翊命人从宫外找来最有名气的歌姬在一旁服侍,两国之间言笑晏晏的交谈煞是融洽,没有一个提起和亲公主一事。
酒足饭饱,歌舞助兴停罢,正事还是要说的。
晋国使者的代表周大使站起来颔首礼貌道:“在下和同僚感谢赵王的殷勤款待!”
“周大使无需多礼,快请落座!”赵翊绵里藏针,嘴角浅浅一弯,含着一抹藐视,正欲先下手为强,假意以穆奚王子要挟,看他们如何应对,不料周大使并不坐下,敛去笑态,沉声道:“在下在赵地停留多日,领略了赵地美好的风土人情,品尝了赵地的美食佳肴,而且招待在下的官员亦是行孔子待人接物之道,不想赵王却违背两国友好邦交之礼,竟派人私下找在下拿巨鹿侯的公子做要挟放过和亲公主,此事,在下想请赵王给吾国一个合理的解释。”
话落,席内一片哗然,赵翊无不震惊无比,眸光扫过席上陪同作客的大臣,看他们惊慌四措的样子,显然不是他们所为,那会是谁呢?
不过,竟然有人先自己一步,自己来个落井下石,把这事敲定不是更顺应了私下那人的心意。
“此事说来话长,朕本想七日之内把公主交还给你们,但人没有找到,你们又不同意以别的公主相替,朕无奈之下,只好私下派人与你们交涉,不想周大使敢在这里打开天窗说亮话,那么朕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四王爷巨鹿侯的公子穆奚正在赵宫作客,若晋国不想公子有任何闪失,就请周大使报告给晋王收回讨要和亲公主一事,更不要做割让十二个城池的春秋大梦,在两国停战修好合约未到期之前,请贵国不要再提出任何不符合实际的要求,朕的态度也请周大使原封不动地转达给晋王,今日宴席到此为止,送客!”赵翊撂下话,急色匆匆地走出天香楼,不是不给晋国使者面子,而是他要尽快找到那个威胁晋国使者的人。
昨晚,韩子嫣私下派人给晋国使者送去了一封密函,幸好有秦香儿在,书信是以晋国文字书写,晋国使者一看便明白信中之事,可惜,他们未到韩子嫣所写的地方相会,竟进宫参加宴席和赵翊挑明了这件事。
晋国使者从赵翊那儿获悉了收到密函上信息的可靠性,从皇宫出来后,就给晋国的巨鹿侯飞鸽传书报告此事,等候回复!
韩子嫣和秦香儿在相约的地方等了半晌,也没看见,心里惴惴不安,难道他们不愿意?
她们回到客栈,小蝶刚给被绑的穆奚喂完饭,见她们愁眉不展的样子,似乎明白事情进行的不顺利,本想问也无法开口,只好给她们沏了一壶茶,倒了两杯茶水端过去。
“姐姐你看这个情况,是不是晋国使者不相信我们?”韩子嫣很着急,从以男子装扮混进京城后,在街上经常会听到有人议论晋国向赵国要十二个城池的消息,这种小道消息也只有皇城根脚下的百姓通过家里有做官的人口里听到,离京城偏远的县城和小镇根本得不到这种消息。
秦香儿蹙眉,“这个法子毕竟不可靠,他们是晋国使者,自然是和朝廷交涉,怎么可能因为一封密函就出来与我们相见,他们疑心有诈是情理之中的事,况且就算来了,他们同意不讨要公主,以我们的身份也无法与他们签订有效的契约,我看不如把穆奚交给朝廷,让朝廷的人去与他们交涉。”
韩子嫣摇首否定道:“交给朝廷,相当于交给了葛丞相,以葛丞相老谋深算的伎俩,一定会借此捞到更大的利益,我看不如直接把穆奚交给赵翊,让赵翊与他们去周璇。”
“那……那你要进宫?”
“有飞龙令牌进宫肯定没问题,只是……”韩子嫣怕进去就出不来了,但不把穆奚送到赵翊的手里,晋国的要挟也无法解除。
秦香儿握上她的手,劝道:“你把穆奚送到皇上那儿,一能解朝堂现在的困顿,二皇上会感激你,三长平公主可以不用回晋国,四你和皇上有机会重修旧好,好处说都说不完,只有你不扮男儿装,正大光明地在京城出没,这样你才有机会去建成王帮我打听赵辕,不然你偷偷地回京哪儿也不敢去,依旧是个麻烦事。”
“你就不怕我进了宫出不来了吗?”这是韩子嫣最担心害怕的事,赵翊会念在自己帮他的情分下,放过自己吗?她不敢确定。
“怎么会呢,你被关进大牢都能出来,皇宫怎么会出不来,我有时在想,是皇上故意放你的。”秦香儿并不了解事情的真相,逃出大牢的事也是韩子嫣为唬她一同前往永城大致简略地说了一下,在秦香儿的眼里,赵翊依旧爱着韩子嫣,只有明白什么是爱的人才能看懂这一点,她一直这么坚信。
韩子嫣想船到桥头自然直,这次不是帮赵翊,是帮长平,帮赵贤,帮丽妃,也是帮赵国的江山完整不被分割,她百转千回,最终决定亲自送穆奚回皇宫面见赵翊。
月上枝头当空照,洒下满地碎白银。
赵翊用过晚膳,吃了甜汤,靠在软榻上休憩,早日招待晋国使者后,便派人在他们暂居的别苑秘密监视,等待暗地那个人出现,可都过了酉时,也不见有人来通报消息。
他扶着额头,轻揉着太阳穴,闭目养神,正昏昏欲睡,便听顺子从门外急步而来,脸上挂着少见的惊喜。
“皇上,皇上,郡主回来了,周大人把郡主带回来了。”
赵翊猛地惊醒,站起来,“快!把人带进来。”
只见周戬派两名侍卫押着韩子嫣,同时将绑着的穆奚也一并抬了过来。
赵翊看见落在地上死命挣扎的人,扯去蒙着他眼睛的黑布,拿去他嘴里堵着的东西,一眼就认出了穆奚,自然而然也明白了私下与晋国使者交涉的人就是韩子嫣!
“韩姑娘,为何?为何你要这么对我?”穆奚获得光明和氧气,开口就质问站在他身边的韩子嫣。
赵翊懒得听他吵嚷,下令道:“把他的嘴堵上,带下去关起来。”随后眸光一转,落在韩子嫣不卑不亢,甚至面无表情的脸上。
待其他人都退下后,他手指一挑,轻轻抬起韩子嫣的下巴,灰白的唇瓣噙着一抹满意的笑,“你从牢里逃跑就是为了帮朕抓晋国的刺客,是吗?”
“不是,我送穆奚回宫,是希望皇上能以穆奚的身份阻挠晋国的无理要求和让他们放弃讨要长平公主。”
“不管是什么,你帮了朕一个大忙,说吧!要什么赏赐,朕都会满足你。”赵翊松开她,围着她转了一圈,发现她身子又瘦削单薄了几许,男子装扮,也掩不住与生俱来的窈窕曼妙身姿,不过不知为何,再见她,依然无怦然心动的感觉,似乎就比普通嫔妃多几分熟悉而已。
韩子嫣轻轻扫过他,好些日子不见,他精神憔悴,脸色苍白,整个人变得清瘦许多,不像以前霸气凛凛,眉宇间的震慑威严淡了好多,恐是头疼病所致,把好好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儿折磨得一副病恹恹之态。
“我不需要赏赐。”她平静得回应道。
“不要赏赐,你要什么?”赵翊回到她的面前,眸子里泛着暖和的光。
“我想留宿在偏殿一晚,明日再回将军府看看小蝶。”韩子嫣要去偏殿拿那道圣旨。
“这些朕都答应你,不过,朕满足你的要求,你也要答应朕继续呆在宫里。”赵翊只见到了穆奚,没有见到秦香儿,留住韩子嫣,抓住秦香儿是早晚的事。
“我呆在宫里对皇上没有益处,皇上看见我不心烦吗?”韩子嫣只想拿了圣旨,明日出宫再也不回来,帮秦香儿找到文成王。
赵翊拉起她的手,柔情似水道:“你是朕的发妻,朕为得到你,下跪一晚半日,被晒被淋,朕怎么舍得你放你走!”
“你还记得以前的事?”韩子嫣感到惊讶,难道他的头疼症好了。
“当然记得,很多事朕都记得,其实你是朕第一个女人,朕怎么会忘情呢,不过朕为皇帝,不能非你一人,你多理解朕。”
听他温柔和顺的话语,看他面上沁出淡淡的红晕,一股暖流莫名地流入她的心间,对他的排斥和抵触似乎也在一点点的瓦解,其实他也没那么差,对自己的伤害不过是误打误撞,对其他妃子的爱也是行帝王应尽的职责,他说记得以前的种种,这是不是说明了他一直有顾念以前的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