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子嫣凝噎半晌,终是说出话来,不住地点头,王管家对她的疼爱胜过韩至,从小到大,什么事都依着她,护着她,连没道理的事也是为她藏着掖着,不会告诉韩至,算下来,除了韩至和韩越,最亲的人就是王管家了。
“小姐,快走吧!别耽误了时辰。”王管家催促着,推搡她上了马车。
“王伯……”落下车帘时,韩子嫣忍着泪,唤道,“保重啊!”
在刘彦的协助下,她们顺利出了皇城,马车一路朝南方的边关而去,韩子嫣决定要去找韩越,眼下也只有韩越肯护着自己,爹爹不是个护短的人,说不定还会亲自把自己送回皇宫。
刘彦没有一同前往,给了车夫一笔钱,和韩子嫣匆匆道别后,在城郊外的一间客栈留宿一晚,等待天亮再回皇城。
城郊外的土路并不平坦,颠颠簸簸地左右晃荡,韩子嫣和小蝶说了一些体己话,头靠着头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黑灯瞎火,幸好月色当空,车夫借着明亮的月光赶着马儿走了整整一晚,晨曦初露时,车夫实在疲困,便把马车停靠在路边,休憩了一阵子。
从甜美的睡梦中醒来的狱卒伸了个懒腰,按照惯例挨个查看牢房,赫然发现东南角的牢房空了,狱卒们大惊失色,这可是皇上下令必须严加看管的犯人,这弄丢了犯人是要小命的大罪,而且在看到韩子嫣的牢房依然纹丝不动地锁着门,钥匙也在自己的身上,狱卒们就觉得这是太蹊跷了,向上汇报时竟说韩子嫣是莫名其妙消失的,赵翊上朝回来后听到这等荒谬的说辞,当即雷霆大怒。
“胡说八道!一个大活人凭空消失,她会变戏法不成,明明是你们看管不利,还敢在朕面前混淆视听,朕不把你们一个一个地处罚,朕天子的威严何存?”
牢房狱卒头领吓得跪在地上一直磕头,“皇上恕罪,真的不是小的过错,是昨晚看守的两个狱卒一时疏忽,被人下了蒙汗药才致郡主有机可乘,逃了出去。”
“天牢是押守重犯之地,为何只有两个狱卒守卫?”赵翊冷着脸质问道。
本来天牢一直是四人为一组以两个时辰为限换班守卫,这几日正赶上有两个狱卒生病,又有两个狱卒回家探亲,还有四个跑去喝喝花酒,零零散散地就剩了两个狱卒当差,其中有一个就是刘彦的同乡,事情赶得好不如赶得巧,刘彦也没想到救韩子嫣会不费吹灰之力。
狱卒头领不敢言明实际情况,谎称另外两个去小解回来也被蒙汗药弄晕,才把这事搪塞过去,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赵翊下令将涉案人等一律重大八十大板,而狱卒头领领了一百大板,惶惶退下。
殿内只剩禁卫军统领周戬,他一早就被赵翊告知这个假意砍头是为了引诱晋国奸细,遂问:“皇上下面该如何办?”
赵翊喃喃细语,“她为何要跑?谁帮她逃走的?朕说过不会真的砍她的头,她为何不帮朕呢?难不成她真的和晋国贼人有勾结?”他一面思忖,一面来回踱步。
周戬见他不理会自己,只好静静地站在那儿等着。
这时,门外有人通报,“禀皇上,边关送来八百里加急密函。”
赵翊闻声,回过神,让携带密函的小厮速速进来。
顺子将被红色油泥印加注的密函从小斯那儿递呈上来,赵翊匆匆拆开一看,不禁皱起眉头,密函上的内容是韩越亲笔书写。
“吾皇万岁,亲启,将韩越听闻长平公主逃离晋地,晋王将派使者来访,恐以公主之事,挟吾国城池,望皇上早做思量,韩越奏上。”
赵翊合上密函,锐目微眯,沉思良久,若韩越之言属实,那么晋国就会以公主叛离和亲一事大做文章,本来两国的修好条约快要到期,以此为由,战争在所难免,恐南方又要战火连天了。在这个节骨眼上,最好能抓到晋国的奸细,然后以秦香儿和穆奚为筹码,就算晋国使者前来讨要公主或是以城池交换都没什么好惧怕的。
赵翊遣退奴才,命令周戬道:“按原计划行事,朕不信没有韩子嫣,就抓不到晋国那两个人,你就找个身形和韩子嫣差不多的女囚犯顶替,砍首那日,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谁会认出是韩子嫣,只待那两个人上钩就把他们一举拿下。”
“是,微臣遵旨!”
赵翊深吸口气,待周戬退下后,一拳捶在桌案上,内忧外患,这边还没有将葛丞相铲除,那边邻国又来虎视眈眈,和亲公主逃离晋国,好好的过了三年,怎么现在才逃出来?难道晋国的皇帝对公主不好?就算不好,遵照两国修好的条约和亲公主一生都不能回赵地,长平你怎么能置赵国江山于不顾呢?
赵翊与长平没有过多的接触,一般见面都在家宴上,彼此点头拜见一下,连寒暄都不曾有过,长平并不受太上皇喜欢,冯氏更不待见,毕竟长平和赵翊出自一个娘胎,还是前后脚出生,这双生子心有灵犀的事,冯氏很清楚,所以尽量不让他们有任何接触,免得交往交谈过多,会产生一种莫名其妙的信任感和依赖感。
这层血浓于水剪都剪不断的亲情关系,赵翊根本不知,待他知晓一切真相,事情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
不过,如今,他只想能快点抓住秦香儿和穆奚。
可惜,有些事都不在意料之内。
正午,一直在赶路的韩子嫣终于难耐饥饿,让车夫停在了一个小镇外的一条官道上,为了避开耳目,她和小蝶装扮成了男子的模样,简单素色的长袍,头发梳成男子的发髻,她们下了马车想去镇上的酒家填饱肚子,顺道买些干粮回来。
小镇上的农户不多,街上的买卖人也没有京城那么多,大多数都是担着从山上采回的草药在吆喝着卖,日常用品和食果蔬菜的摊位很少,酒家更是少之又少,韩子嫣问了几个摊主才知道这个小镇只有一个酒家。
小蝶本想叫韩子嫣买些草药以便不时之需,刚要张嘴,便意识到自己的残缺,对着韩子嫣警示的目光挤了挤眼,然后指着旁侧卖草药的摊位示意韩子嫣。
“买吧!”韩子嫣没有反对,拿出几文钱买了一包能止血化淤的草药,现在她没办法和小蝶进行语言交流,只能靠肢体交换信息。
在集市上逛了一圈买了必备的东西,就去唯一的酒家去吃饭,刚到门口就看见酒家的老板让店小二对着躺在地上抱头求饶的人一顿拳打脚踢。
“臭无赖,敢在老子的地盘偷东西,不知死活,给老子打!”酒家的老板一面骂,一面让小二不依不饶地打人。
韩子嫣本来不是爱管闲事的人,看他们打得实在太过分,走上前阻拦道:“老板得饶人处且饶人,他都已经求饶了,就手下留情放了他,莫要闹出人命了。”
韩子嫣半遮面,穿着男装,虽说话的口气少了几分男子气概,但这番道理倒是提示了酒家老板,打死一个无赖是小,到时被衙役抓去坐牢就得不偿失了,遂酒家老板让手下人停手,还热情地欢迎韩子嫣进店用餐。
韩子嫣正欲迈入酒家的门槛,便觉脚下有一股力道拉着自己,她垂目一瞧,是那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人的一双脏手。
“你做什么?放开。”韩子嫣眉黛一皱,挣脱开那拉拽,耳边便闻他蚊吟般的求助,“客官行行好,赏我一口饭,我内人还在生病中,也没有饭吃,求你施舍一点。”
韩子嫣心生怜悯,弯下来给他脏兮兮的手里放了三文钱,那人高兴地抬起头冲她一笑,她当即愣住了,这……这,这被打得五官变形却还有一分熟悉的人不是穆奚吗?他怎么又成小偷了?在京城,他是乞丐!在这里,又被人打?自己怎么又撞见他,这老天爷也太能开玩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