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终是抵挡不住女人撒娇卖俏的样子,见陈忠识趣地退下,赵翊竟没表态,这就是默认允了。
“你要说什么赶紧说。”赵翊坐在桌案边缘,拿起一卷简牍,缓缓打开,似乎装出一种不在乎的样子,垂眉敛目。
韩子嫣走至他跟前,抿抿唇,想了想开场白,最好能一问定乾坤。
“你还爱我吗?”不行,这问得太直白,他要回答的也很直白不爱,那不就没什么好问的了。
“你爱过我吗?”也不行,爱过和没爱过都是过去式。
再思量一下,不能围绕这个话题,千思百转后,她问了一个最蠢最傻的问题。
“为何回了皇宫,皇上不定我欺君之罪?”
赵翊掀眸,视线由她系着白色襟带的腹部缓缓向上延伸,直至她精巧的下巴,凝神片刻,不咸不淡道:“你很想受罚?受虐?”
韩子嫣一顿,这是在骂她吗?
“谁会想被罚,只不过,我欺骗了你,你就没想过惩罚我?或者与我赌气之类的?”
“你如果再问这么无聊的问题,就退下,朕没时间陪你疯!”赵翊不耐烦的垂目。
韩子嫣嘴撅得极高,趴在桌案边沿,与他的视线保持水平,“赵翊,你看着我,跟我说实话,你真的打算一直这么待我吗?”
“你敢直呼朕的姓名?”赵翊猛地拍案而起,案上的矜贵笔架不由一震,冷峻的五官布满阴沉沉的乌云,晕染微红的黑瞳燃起熊熊烈火,似要将他吞噬。
韩子嫣不寒而栗,睫尖颤了颤,低不可闻地喃喃一声,“对不起,我不敢了,请皇上恕罪!”
变脸如风云变幻一般猛烈,韩子嫣显然招架不住,赶忙道歉,却丝毫没压下他的勃然大怒。“朕警告你,以前的朕不是现在的朕,你最好少在朕面情肆无忌惮,如果惹了朕,不仅你要处罚,你的家人也别想幸免,给朕出去!以后不召见你不许再踏入正殿半步。”
韩子嫣好委屈,以为表达了抱歉,他就会消了气,不再赌气,可他反而更加气势汹汹,她不甘心,遭受的那些罪过,不都是因为他吗?心中的冤屈越积越多,如地下涌动的火山,终于忍不住喷涌而出。
“皇上不是以前的皇上,那我呢?皇上有想过我吗?以前被皇上强霸娶进皇宫,我的人生从那一刻就全毁了,我不能与爱的人厮守终生,却要整日对着皇上强颜欢笑,日子长久,伺候皇上,怀下身孕,可却被太上皇后陷害痛失骨肉,皇上不怜惜还害我终生不能生育,不能当娘,这些皇上都不记得了是吗?就算后来我装死欺骗皇上,皇上可曾想过我的难言之隐,如果皇上肯放手,我又怎会受辱?发生的这一切皇上难道没有丝毫的愧疚吗?”
赵翊沉了口气,“你这样指责朕,是想朕自罚吗?”
“不是……我没这么想过,我就想让你知道,长期的相处,我爱上了你,所以我才不甘心,不甘心放弃得之不易的这份感情,赵翊,你就一点都不爱我了吗?”
声声震耳欲聋的质问,刺了赵翊的心,他一时噤声无语,爱与不爱忽然就在脑中交织纠葛分不清楚,仿佛陷入了一团混沌的迷雾中,进退两难。
许久,四目相视,浓浓的委屈让眼眶盛满了泪水,被反反复复刺了无数次的心已千疮百孔,韩子嫣快喘不上气,捂着胸口,颤声道:“如果你对我没有半点情意,为何昨晚要让我睡在软榻上?”男人对女人的一丁点好在需要被爱的女人眼中都会无限地被放大,韩子嫣就是认为赵翊此举隐含了爱的讯息。
许是,看她痛彻心扉的潸然泪下揉碎了自己硬如磐石的铁骨心肠,赵翊拧眉走上前,轻轻拥她入怀,低吟道:“朕不喜欢哭哭啼啼的女子,先把眼泪擦干,朕是一国之君,后宫三千,朕看你的性子容不下其他人,就把那颗对朕的心收回吧!一切前因后果,朕欠你的,你说如何补偿,朕都会补偿给你。”
“你说补偿我?”韩子嫣抬起泪眼婆娑的眸子,可怜楚楚地样子却带着一丝欣慰。
“是,你想朕如何补偿?”赵翊的声音无波无浪,平淡似水,原不像以情爱至高的翩翩少年。
“我只要皇上的心,只要皇上还爱我。”韩子嫣的声音如莺啼婉转,而在赵翊的耳中却格外刺心。
“朕不想哄骗你,朕现在不爱你,也不想爱你,为何留你在此,连朕也不清楚。”
话落,韩子嫣怔了一瞬,猛然推开他,摇首哭泣道:“你终于说实话了,什么补偿我,都是骗我的,你说你不知道为何留我,是因为你向来都喜欢霸占属于别人的东西。”
赵翊抿唇无奈,欲再开口,韩子嫣却敛声跑了出去,留给他一个倨傲模糊的倩影。
他深吸一口气,坐回原处,心里莫名地感到不舒服。
他想了想,就任由她吧!要尽快巩固自己的地位才最为重要,他唤来顺子,“顺子,你去凤栖宫传话,朕今晚过去用晚膳,还有把陈忠唤进来。”
凤栖宫内。
这几日,葛如意一直身子不适,故没有去参见赵翊,今日稍有了精神,就坐在梳妆台前涂抹胭脂,菱花镜里的自己,峨眉凤目,琼鼻樱唇,红光满面,眉间的一点红更显妩媚动人,葛如意端看着镜中人,自夸道:“还有谁可以像本宫这般人生得意,天下也找不到第二人。”
站在一旁服侍的丫鬟奉承道:“娘娘如日中天,后宫为大,谁敢媲美娘娘就是不知好歹。”
“那是自然,可惜位份再高,没有皇上的临幸也于事无补。”葛如意戴上金黄镂空花的护甲套,斜睨一眼身边魂不守舍的雪莲,扬声道,“雪莲,你跟随过齐太妃,有什么办法可以让皇上临幸本宫,尽快孕上龙嗣,说给本宫听听。”
雪莲思了片刻方道:“奴婢听说过前朝的窦妃曾经给先皇用过香欢散,香欢散可迷惑皇上,皇上用了,从此就离不开娘娘了。”
葛如意沉思一想,低声道:“那香欢散怎么弄到你知道吗?”
“奴婢同住的一个嬷嬷曾伺候过窦妃,要不奴婢把她寻来让娘娘问话?”
“快去,现在就去。”
雪莲欠身退下,不出一刻就找来了那个嬷嬷。
“老奴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
葛如意从菱花镜中仔细打量了一番身后行礼的嬷嬷,素色衣着,面容纹路颇深,一看就是宫里的老人了,不过,恐是伺候过犯了罪过的窦妃,才没有提升为掌事嬷嬷,而被安排在惩戒司当差,干得活和新进宫的宫女一样。
“听说你伺候过窦妃?”
“是,老奴从进宫就跟着窦妃,皇后娘娘想知道什么,老奴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希望皇后娘娘看在老奴一把年纪,就调老奴离开惩戒司吧!那里实在无法过活,老奴的身子已吃不消了。”
谁还不知道皇宫是个什么地方,傍上有权有势的主子是做奴才最大的心愿,要是走了狗眼跟了个命运不好还不讨后宫主位喜欢的主子,以后翻身可就没机会了,这眼下的嬷嬷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葛如意也不藏着掖着,自然满足她的要求便是,“只要你能帮本宫这个大忙,本宫就让你来凤栖宫当差。”
嬷嬷一听,万分欣喜,头都快点到地上了,“娘娘尽管问。”
葛如意使了个眼色,让小蝶谴了下人并关上大门掩人耳目,免得被有心的人听去了传到赵翊的耳中。
待室内只游离着三人的气息,葛如意方缓缓道出:“不知嬷嬷听说过香欢散吗?”
“老奴知道,窦妃曾用过。”
“嬷嬷知道窦妃是从哪儿弄来的吗?”
“皇后娘娘要是有需要,老奴此刻就能为娘娘弄来,就是怕……”嬷嬷说了一半,后半句话渗了渗。
葛如意一惊,“嬷嬷还有这样的本事?早知如此,本宫早就请嬷嬷来了。”
“不怕娘娘怪罪,老奴的哥哥就是卖药的,之前老奴给窦妃提供的香欢散到现今还剩下好几包呢,只是过了这么长时间,怕药效没那么好了。”
“不怕,你把剩下的全给本宫拿来,这样,从明日起你就到凤栖宫来当差。”
“谢娘娘,老奴这就给娘娘拿去。”
葛如意喜不胜收,对着菱花镜一下一下地轻轻描画着柳叶弯眉,想当初爬上一次龙榻费劲千辛万苦,此次将得来全不费功夫,怀上子嗣便指日可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