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为我做了那么多,我心存感激,可已无法再爱他。”陆静姝喃喃的又说一句,“真的没有法子。”
她已经忘记了自己是怎么样曾经对章延砰然心动,又是怎么样对他再见倾心。当时全心全意倾慕着他的感觉,已经都忘记了。也忘记了,曾经都为他做过了哪些傻事,只知道自己很傻、很不值得。
那么多的记忆,都快要忘光了,唯一记住的也不过就是曾经爱过这个人,可那已经不重要了。她现在有了全新的生活,不需要章延也一样很好。
温尚宫原先不知道有这么样的一层事情在,只以为陆静姝是因为宫里的妃嫔才……她沉默许久,只能挤出来句,“太后娘娘走了,瑞锦王爷以后也是得去封地就藩的,这宫里就剩下娘娘和陛下了……”
陆静姝垂下眼,“温姑姑,我只是没有办法……除去母后,这宫里,其实早就没有什么让我留恋的。”
温尚宫的眼神忽然越过陆静姝,落在她身后有些距离的地方,连忙行礼,说,“见过陛下!”
周太后的灵柩停放在了昭阳殿,足要停够七七四十九天方可送至皇陵安葬。在这期间,依循着旧例,皇恩寺的主持将会领着百余名的僧侣,在昭阳殿内为太后娘娘诵经超度。
陆静姝领着从六品及以上的妃嫔为周太后守灵,原本应该是皇后再加上各宫主位的妃嫔才有资格在昭阳殿为太后守灵。只是,后宫里的妃嫔不仅不多,有资格身居一宫主位的更是少,只得放宽了条件。
夜风微凉。徐徐吹入昭阳殿正殿内,将陆静姝面前香炉里升起的袅袅青烟都吹得消散了。
她一身素缟跪在蒲团上,发髻上没有任何的首饰,只簪着一朵白色的菊花在鬓边,凉风吹得她散落在脸颊两侧的发飘飘摇摇。
耳边没有停过的是僧侣们诵经的声音,其中还夹杂着时不时敲打木鱼的声音。陆静姝的心却静不下来,她想起白日被章延听见她与温尚宫谈话的事,不知道他究竟听到多少。
她没有想让他听到那些话,虽然那是她心里的想法,但她却不再想让他知道了。如果是过去的话,她一定会觉得他再怎么觉得心痛受伤都是活该,而今再没有那样的理所当然。
陆静姝想起章延的表情,又一次想起那个梦境,不由闭了眼,暗暗叹息。时至今日,还有什么可计较?她亦不想要再计较。
有人从外面进来了,跪在了她的身边。陆静姝嗅到鼻端一阵青松味道,已知道进来的人是谁。她睁开眼睛,并没有去看章延,而是看向殿中灵柩。
她想起了周太后临终之中不曾说过要她与章延如何的话,说不得其实早已窥知她的心思,却没有想过要逼迫于她。
“陛下……”陆静姝终归先开口,喊了章延一声。
章延几乎是用鼻音回应她一声,什么都没有问。
陆静姝侧过头,看到章延在她不知觉间已经变得的坚毅的侧脸,不知道下一句该说什么。
章延没有转过头看她,他只是看着殿内灵柩,那里面躺着他的母后。两个人就维持着这样的状态,默默无言。
陆静姝终于别开了脸去,收回视线,心里却莫名觉得发涩。章延的视线一瞬不动,只望着殿中的方向。他在久久沉默之后,终于开口。
“那时我记起了前世的事,后来又有了前世的记忆,之后,便慢慢的把一切都想起来了。”
“是我负你良多,无论如何都无以弥补。你这一世所做,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保护家人而已,不需要自责或愧疚。”
“本不欲令你再想起前世之事,只是我没有想到母后竟还清楚记得那些,甚至在你面前提起。”
“我那时确实倾慕于你,已认定你是我的妻子。当时,我虽被人追杀,看似是要取我性命,但又撤离得太快,没有等到确定我丢了性命才离开。”
“我心里生了疑虑,而当时,你凑巧出现甚至救下了我兼之过后再命人去查证,只查得可能与陆家有关系。”
“我当时想到你可能为了皇后的位置,便那般设计与我,想到之前数次偶遇,都不过是虚假便觉得心烦意乱也觉得自己被欺骗了。”
“以为你没有看起来那么的良善,以为你也不过是和那些庸俗女子无一二差别,就没有办法心静。”
“后来发生诸多的事情,让我越来越自以为是的以为你是那样的人。我越来越觉得恼怒,对你的态度越来越坏,更犯下诸多的错事。”
少年初心萌动,却发觉所爱之人或者只是为了富贵荣华而算计于他,既无法忍受,又割舍不下这份爱恋。于是,就这样在自欺欺人里一步一步将真爱之人推得越来越远。
“我确实配不上你的感情,也终于想通了。往后,你想要做什么都可以,我都必定会答应。那一卷空白的圣旨,无论到什么时候都作数。”
“你想回寒山行宫吗?如果你想回去,可以带着孩子再去住个三四年。我答应你不会特意去打扰你,只是让我闲暇时能见一次孩子。他是嫡子,也会是未来的储君,这个事情,却没有商量的余地,希望你能够谅解。”
章延说完了这些话之后,仿佛是自己心中放下了一块重石,他长长吁气。转头见陆静姝一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样子,又忍不住笑了笑。
“有那么吓人么?”章延忍不住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