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要受些苦了……”永宁皇后言辞恳切,又饱含歉意。
天宸帝大惊,方才他还认为皇后有可能依然深爱着自己,立刻又觉得,世上怎会有如此诚恳和愿意自省的人,她到底要对自己做什么?
见天宸帝惊恐地望着自己,永宁皇后突然起了一阵不忍。她鼻子一酸,为眼下这个刀俎之上鱼肉一般的天宸帝——她的夫君,如何玉树临风,终有狼狈不堪。美好的东西毁灭至此,是悲剧。
她愈加温柔:“皇上莫怕。臣妾不过是请皇上挪个地方。”
瘫软的天宸帝却坐不住,靠着床头,身子在渐渐往下滑。皇后脱了鞋,爬上龙榻,不由抱住头发已然花白的天宸帝:“十四年零三个月,臣妾终于又一次上了皇上的龙榻……”
语罢,泪如雨下。
天宸帝眼中生出歉意,结发的柔情,终于又一次浮现脑海。皇后这是在数着日子,然后空空地耗尽自己无望的一生。十四年零三个月,一个女人最美的时光,都在望着别的女人相继爬上自己夫君的龙床,而自己竟连奢望一下都变得不可能。
“颂恩……”
永宁皇后惊呆了,她听到从天宸帝的口中,传出一声清晰的呼喊。“颂恩!”如是,一声足够。
“皇上,还记得当年我们一起揭穿了季庭芳吗?”皇后忍住剧痛,正是那季庭芳在最后时刻吼出了真相,从此帝后心结已成,渐行渐远。
天宸帝不语,或许,刚刚那一声呼唤纯属偶然。“我们都在局中,迷雾重重。做个旁观人可好?”
皇后拥紧皇帝,等待他的答案。
临川王府内,肖璃回来时,天色已黑,且饥肠漉漉。见他三下五除二,一碗白米饭便落了肚,玲珑不仅失笑:“好像宫里饿着你似的。”
又将范容容路遇迷路的世子一事,择机告诉了肖璃。肖璃双眼一亮,迅速吞下口中的饭菜,抓住玲珑的手道:“怪不得……怪不得!”
玲珑有些莫不着头脑:“怪不得啥?”肖璃却没有回答,极快地陷入了沉思。
忘忧小院虽已修葺一新,玲珑却没有立即搬回去。莫愁小院不似长信宫的寝室,它承载得了任何人间的嘈杂。只可惜,冬夜漫长寒冷,嘈杂也无暇欣赏。
桌上一壶新沏的茶。配合着隆冬的萧瑟,厚重的茶叶在水中尽情舒展,连色泽都不似春天般艳丽轻薄。
玲珑坐在梳妆台前,钗环卸尽,素颜朝天。一头秀发长长地披散,拂过她晶莹的背,松松地垂到地上。
“玲珑,我来。”肖璃不待玲珑回答,从桌上取了一把黄杨木梳子,认真地替玲珑梳着长发。
“王爷,怎么能让你做这事。”玲珑有些脸红,欲去夺肖璃手中的梳子。在她眼里,肖璃是拿宝剑的。毫无理由地神化夫婿,其实也是夫妻生活保鲜的秘诀之一。
肖璃却很坚持,虽有些笨拙,却胜在细致。“多梳头,人也会更加舒坦。”肖璃居然还知道这个。
“王爷第一次帮臣妾梳头。”一缕头发,垂到胸前,玲珑轻轻地拂动,满心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