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珞喜欢坐在宣明阁大殿的那个角落已经有一段时日。那里幽暗而不引人注目,却又能将整个大殿一览无遗。每当朝臣们争执不下,肖珞就在这儿望着他们的表演。
他对临川王这个堂兄,越发有了兴趣。虽然目前他属于少数派首领,可他很少参与争执。一如往常那样,冷眼旁观,眼神如鹰隼一般,话不多,往往语带讥讽。
不得不承认,对于临川王真正是低估了。他在南疆多年,肖珞以前不近政事,并不太知晓他在南疆是如何出生入死。以前的那个临川王,甚至说他诡计多端也完全不过分,放到如今的朝堂之上,不动一刀一枪,全要靠脑子服人。
他没有想到,最早出来明确表态的会是这个堂兄,向来他都是最阴冷的。或许,是玲珑改变了他。
婚姻完全可以改变一个男人。肖珞觉得,自己从当年那个心态洒脱的游走王爷,变成今天这样守着城府冷眼看待世界的模样,是与自己在家庭生活中贫瘠的感情有关系的。
他望着在一副山水画前负手而立的肖璃,猛然觉察到一个悄然的变化。肖璃正在越来越变得像以前的自己,而自己却越来越像以前的肖璃。
难道这是玲珑的力量?他们两个能相处愉快么?或许是的,不然肖璃怎会神采飞扬。
肖珞心中隐隐作痛,却忍住了,将这些疼痛尽力挥到远处。一番思绪的游离,于殿中诸人来说,只是信王一个短暂的沉默。
他对皇后的维护,终于让景尚书知道问题在哪里。他竟然蠢得忘记信王殿下年幼失母,先从先太后,又从永宁皇后。皇后对他来讲,似长姐,又隐隐有着母亲般的亲近。
“信王,诸臣亦是就事论事。皇后长年以来与皇上相敬如宾,人人皆知。臣等只是担心,当局者迷。皇后或许钻了牛角尖,望不见还有对皇上更好的法子,也未可知。”景尚书的语气,放缓了一些,毕竟激怒信王对他来讲也不是什么好事。
信王冷冷地将殿中数人一一看遍。最后将眼光落到李相国身上,直望得李相国一头雾水,不解何意。
片刻,信王将眼神收回,望向季大人:“季大人,在这殿中,数李相国与你资历最深,本王向来敬你在百官中的声望。既然你对处置荣淑仪一事颇有怨言,本王也与你解释解释……”
季大人一凛,这摄政的王爷对自己说要解释解释,这个好像有点客气得过头,苗头不太对,赶紧欠着身子,似是恭敬地说:“下官怎敢劳动信王殿下解释。”
话说到这地步,信王也不可能不解释,便道:“皇后或许处事有不甚圆滑之处,但处置荣淑仪一事,绝非自作主张。”他突然喊道,“李相国、临川王……
“臣在……”李相国急忙上前。
临川王也终于从那山水画前回过头来。真不容易,他看的那个认真的劲儿,真让人怀疑他的灵魂已经深入山水之中飘荡了。
“跟诸位大臣说说,当初是如何除的荣淑仪。”信王面无表情地望着几位朝臣。朝臣看起来也面无表情,心中是不是波澜壮阔,也就不知道了。
李相国正要说话,一直在旁边装风雅的肖璃这回却一反常态,抢先接道:“信王,李相国,与本人,一人一票,写于掌心。三人写的都是一个‘除’字,这才定了荣淑仪的命运,又与皇后娘娘何干?”
这一招,实在出乎季大人与景尚书所料。本以为自己已是领导班子成员,没想到,还有更加紧密的核心层。真正气煞人也!小团体太可恨了!
李相国亦道:“荣淑仪一事,已然查得清清楚楚,诸位不用再怀疑。皇上的身子到这般田地,虽说是早年信奉谢国师的秘药便种下了祸根,但真正受了大损,正是专宠荣淑仪之后,药丸也已从锦画堂搜出,人赃并获,没有异议。”
话题终于成功地由立储又转移到了荣淑仪的功过之上,季大人与景尚书实在功不可没。尤其是景尚书,接收到了季大人递过来的责怪的眼神,心中十分不服,只是敬你在朝中门生多罢了,你还喘上了,以为自己真的是老大了。
然后又暗恨自己的女婿,不识好歹,不敬重老丈人,不知道女儿是怎么调教的。
说来说去,还是想要皇后出来组织商讨人选。李相国却说,他已经请过皇后,可皇后说,要让咱中书省自己拿出名单,她再行定夺。
终点又回到起点,好大一个圈哦。
肖璃觉得好笑,刚刚还一个个义愤填膺地声讨皇后,这会儿陷入僵局又指望皇后出来主持大局,要不要这么矛盾啊,各位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