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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暗云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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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侯夫人当年是厉害,现在也是厉害的,兵乱一过,就把梁源吉告上大理寺,说他陷嫡母于危难中不顾不问,是有意借刀杀人。

换成以前,旧势力当家,梁源吉日子不好过,可如今是萧家在京都,老侯夫人硬是没有告下来。

在旧势力人家中,也是一件笑话。

打人不打脸,田夫人一张口,把这件事扫出来,孙夫人浑身颤抖:“你再说一句试试!”

田夫人手拎果皮,起来冷笑:“你能怎么样!”

孙夫人高挑却瘦,田夫人中等个头却壮,两个人对着,好似竹竿对上硬泥场,还不知道谁输谁会赢。

别的夫人们都低头,不管这件事情。只有孙夫人和田夫人的几个亲戚虎视眈眈。

厅外,一声重重咳声,有个苍老的嗓音沉重地道:“难关不解,你们倒有心情闹上了!”一个丫头扶着一个老夫人走上来。

她古铜色衣衫,面上皱纹颇多,还有一道刀剑痕,从额头直到眉角,这是兵乱中有的。这个人,是梁源吉的嫡母孙氏。

孙氏一出来,孙夫人先迎出来:“见过姑母。”超过一半的夫人们起身,孙氏是京中世家,和旧势力中不少人关系好,就是田夫人背后敢讽刺,见她来了,也行了一礼,称呼一声:“老夫人。”

孙氏又咳一声,手中拐杖顿着,当仁不让的在首位上坐下,眸子冷厉扫过众人,冷声训斥:“不商议正事,你们还有心情自己争执!”

大家红着脸各自坐下。

居中位子空着,那是宁江侯夫人的座位,孙氏也不敢坐。宁江侯夫人兵乱就一直病倒,扶病难起。

座位后是紫檀木镶宝石大屏风,没有人注意到有两个宝石摘去,代替的是一双黑眸。黑眸的主人收回目光,宝石在他手中,重新安上。

他长身玉立,令室中生辉,面上自然神采过人,气色好得如午后春江水。

临安郡王孙珉。

宁江侯在他身后,欣慰地笑:“让你不要来,你偏来了。”孙珉负手踱步:“我没有接到舅父的信,我也早想来看看。下午校场上我也看明白了,萧护是想在军中扎根,要说他想当皇帝,他一古脑儿宰了这些人也办得到。他没有,就是他想拥兵自重,挟制新帝。舅父呀,”

孙珉伸出双手扶住宁江侯:“我实在担心你,不看到你我不安心。”

宁江侯老泪纵横,他轻泣起来:“我不怪长公主,你别怪她,要怪,只恨萧护搬弄,让大成长公主与我不和。张阁老,推年纪大不想得罪萧护。你看,你舅父我要连这些女人也用上了。”

他们处在屏风后室内,另一面也是一个屏风,也可以窥视里面动静。

外面是官员们。官员们三三两两,或者很激昂,或者很沉默。宁江侯不满:“我老了,尚且记得先帝恩德,这些人,只会往这里来,没有一个敢成大事,敢去行刺的!”他把满腔希望全寄托在临安郡王身上,老泪更流得多,混浊的眸子忽现异彩:“你一定有主意!”

孙珉扶着这个老人坐下,他可以感受到宁江侯一片为皇权的心。宁江侯忠于皇权,就忠于孙珉。

孙珉是先帝一脉旁支,血脉清楚。

有明窗,还有一枝子早开春花伸过来。孙珉在这春意中,神采更灿烂无俦:“舅父,我特意来见你。京外乱七八糟,张宝成今年要报仇,封死纳粮水陆道路。我来的时候,见他兵力不少,韩宪王等人一直想拿下他,至今不能。再来诸多郡王们,一家一支兵,我们只互相通信,兵戎相见也是迟早的事。”

他眉头微扬:“我怕你顾念先帝,要和萧护拼出高低。不必,让萧护去打张宝成,让萧护去打郡王们,舅父你只要拿捏住他就可以了。”

宁江侯沉吟,觉得心里哪里一开:“有理是有理,不过萧护不好拿捏。”孙珉怀里取出一件东西,放在荷包中,又系于衣内,可见是珍惜的。打开荷包,取出一张叠起来的纸,展开来也不大,孙珉握着对宁江侯笑:“这个,可以让大成长公主信你!”

屋外传来哄笑声,却是女眷们的。

孙氏的嗓音很高昂,带着不服输的劲头儿:“她当众说再不提亲,我们一定不许给她!咱们自己老亲家就不能许吗?全是知根知底的人,就是先帝还在时,挑亲事也只在老亲家。夫人们,不要沮丧,不要软弱。亲事,偏不许给萧家!”

孙珉诧异:“老侯夫人竟然是这样的人?”年老更知劲寒的气节。

宁江侯笑得平和:“她少年时就是这样,老了更是老姜弥辣。”梁源吉要没有萧护的父亲,是很难当上平江侯。

再回他们自己的话题,临安郡王对宁江侯一通耳语,宁江侯几乎要拍案称好,他面上一扫连日来的颓废,皱纹都舒展开:“长公主和萧护生分的时候到了!”

他用力握住孙珉手,连连称道:“好计啊好计!”

宁江侯可以预见到不久,长公主和萧护将大打出手。

年青人,就是脑子快。宁江侯在心中夸奖临安郡王。

……

萧护到三更后出书房,让人喊张家来,先不说什么事情,只道:“陪我走走。”张家退后一步,走在大帅身侧。

有诗云,二月春风似剪刀,夜风更温暖。青草香沁人心脾,闻一口舒展不少。走过流水小亭,大帅明显心情不错,有几分喜滋滋:“十三挂念你亲事,你下午怎么让她难过?”

张家回答得很巧妙:“大帅都不让夫人难过,我怎么敢?”

“那你下午为什么不去?”萧护轻轻笑出来。身边却没有回音。

萧大帅诧异地转头看,见月光下,张家眸子里湿润,肩膀颤抖着,竟然是激动到了极点。萧护笑骂:“没出息!挑个媳妇又不是罗刹,你这是怕?”

张家字眼里从来没有怕字。

他敢跟随十三去杀乌里合,不怕暴露潜入乌里合军中,不怕身死先发响弩,才助十三拿到杀乌里合的军功。

这是最忠心不过的人。

萧护只是逗他,你怕什么?

此时细草茸茸于脚下,踩一步浑身都是舒坦的,萧护再取笑道:“我带你赏月,你可别说不中听的,十三下午生气要打你军棍,我可帮你拦下来了。”

张家勉强一笑,泪水却落一滴子下来。没落到萧护手上,萧护也感觉出来那滚烫,更要追问:“说给我听听。”

又体贴的加上一句:“免得十三问,我不知道。”

张家哽咽着开口:“大帅!”这一声,掷地有声,仿佛高入云天中。萧护摇手:“你柔和些,不说有的没的,就是你对亲事怎么想。”

张家却固执地摇头,他也是大汉,和小孩子一样,用力摇头,用力咬着嘴唇,胸口起伏真情流露,用力迸出来话,又是一句:“大帅!”

有如金戈声。

萧护无奈:“好,你说吧。”

“我蒙老帅救于身边,一直侍候大帅,后来指我给十三少。十三少当年隐名埋姓。在苦役营我没有照顾好她。她去了前锋,前锋中我也没有照顾好她,她又去到青州。”张家哭了:“几回我梦中想,十三少要找不回来,我也不活了。”

萧护感动,但是故作无事的骂:“没出息,她现在不是好好的。”

“是!十三少胆子大,没少和大帅犟!她去杀乌里合,我追上去找到她,见到她在乌里合身边,魂都快了。幸好我找到了。”张家用袖子擦一把泪:“不然没脸见大帅。”

萧护悠悠叹气,也想到十三因郡主的到来,而私下离去的事。面对繁星,萧护展颜一笑:“她有你,才能杀乌里合。别人都说十三是杀乌里合的英雄,其实是有你相助。”

萧护凭心而言。

“不!”张家却道:“大帅当时拥兵追上,自然有办法帮十三少,我是怕乱杀起来,十三少会受伤。少个什么,大帅以后要怪我,才贸然出手。大帅!”

他郑重喊上一声:“这兵荒马乱的,还有仗打。我不成亲,只跟着十三少!”他扑地跪倒,又痛哭起来。

为那曾经的庇护,也为他曾经受过的伤害。

萧大帅有一时差点会错意,他怔怔地看着张家,耳边是他的话:“我只跟着十三少,我不成亲!”

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张家是说还有危险,他要让自己放心,一直跟随慧娘。

萧护忍无可忍轻踢张家:“差点你把我绕晕过去。”张家怔忡抬头:“那大帅想成什么?”大帅脸上一红,佯怒道:“没什么!我就是告诉你,你不成亲,十三恼你,我可不拦!”张家带泪有了笑容:“那军棍闲的,十三少好久不领,她闷得慌。”

“哈哈,”萧护大乐,心中感动一团一团地上来。每一团如云起云落,升到心头再如烟花爆开。

对着帐下热血男儿,萧护默然不知再说什么。挥手让张家去,一个人在园子里散了会步,把心头滚热散开不少,揣着余下的感动回房。

他身影才出现在院门,慧娘连蹦带跳出来,萧护伸臂搂住她往房中去,柔声道:“怎么还不睡?”

“小声,表弟还没睡。”

苏云鹤从他房中一步蹿出来,后面是孟轩生拦也拦不住的手臂:“哎,你这纨绔!”苏云鹤直奔萧护:“表哥,你出去怎么不带上我?还拿鹿扎我的眼!”

苏表弟又来撒娇。

慧娘把脸埋在萧护手臂上,这只手臂不让。

萧护要捶他:“不睡你就会闹!让你跟马先生念书,你可去了!”一手臂把苏云鹤拨拉开:“少惹我生气!”

慧娘窃笑,可怜的表弟今天又没赢。

苏表弟可怜兮兮在院子里,嘴里不停:“你不带我去,你偏心眼儿……”大帅夫妻已进房中。丫头们送水进去,又出来。小螺儿泼水,取笑道:“表公子,您还不睡!”

苏表弟瞪她,双手背起,两眼对天:“我赏月,我在赏月赋诗,今晚的月色真是我见犹怜。”小螺儿笑着进来,把门关上。

院子里,苏小弟幽怨……

慧娘在房中生气,她叽叽呱呱:“晚饭我请思德哥哥来吃,十一公主没有来,我说怎么了,思德哥哥说几个丫头不好,天天欺负她,大帅,你看这没有道理!”

大帅眯着眼,觑着只着里衣的慧娘。水绿色绣荷花出水的肚兜若隐若现,暴露出慧娘的好身段儿。

白净的肌肤在水绿色衬托下,更有光彩。

慧娘没注意到自己丈夫目光盯着自己脖子上散开的衣纽内,她只是不喜欢:“长公主好似官媒婆,送丫头再送丫头,大帅,要是公主让她胁迫,我们家里可就没有公主了。”

大帅肯定要赐十一公主死的。

萧护被十三这句“我们家再没有公主”惹笑:“公主不是还有,今天早上顾孝慈传话,说宫中王嫔娘娘生了,先帝遗腹子又是个公主,让文妃等人好不伤心。你要公主,还有没生的呢,还有三个怀着。”

慧娘狐疑:“不是专宠江宁郡王妃,这孩子是哪里来的?”她出神的样子太可爱,萧护捏捏她鼻子:“难道不用别人打个掩护,我也奇怪前几年怎么不生,马明武近来和宫掖的人熟,他倒知道,说石贵妃下的手。”

“她不能生,就看着别人不舒服。”慧娘随口一句,把这话题结束。身子往绫被上再坐一坐,不依地道:“大成长公主到底想怎么样?”

话才说到这里,见水兰在外面回话:“萧北来了。”萧北这时候来,必然是紧急必要回的事。慧娘先下床,给萧护披上衣服,自己再取衣,萧北已进到外间。

“宫中才传出消息,说周妃娘娘赏月摔了一跤。”

慧娘一惊,萧护按捺不住的骂道:“岂有此理!”

胆大妄为!

烛光下,萧护面色都变了,他自认为对大成长公主一直周护,就护出她步步紧逼,步步疑心。周妃的这一摔不用多问,肯定是胁迫十一公主。

萧护不是如慧娘般在乎家门中有个公主,而是周妃这一摔,摔出十一公主必然是和长公主不一条心。

顾孝慈这么晚传出这个消息,也意味着这事不寻常。

又正是长公主让十一公主快快回话的骨节眼上,这事做得不用再说。

萧护马上就静下来,让萧北细细说一遍:“……和人登高,身边人不少,就摔了她。是谁干的,还不知道。”

“这事情是有意让十一公主知道的。”萧护冷淡地道:“只怕明天就有人去见十一公主,你去,告诉伍思德,这位公主想怎么行事,我候着她!”

萧北答应着离去。再进来,慧娘没了话,不敢再在萧护气头上一直提长公主不好,小心翼翼侍候他睡下来,气愤中犹有担心。

十一公主要知道,她会怎么办?

真是让人担心的事。

烛花儿一闪,又黯然下去。水兰蹑手蹑脚进来,挑了挑,又用纱罩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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