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我曾经说过,是在季汉阳被大理寺的人抓去后,我第一次要求去对付楚亦君。
现在和当时的状况,大有相同,他现在的确是处在劣势上,楚亦君和呼延郎对他的两面夹击几乎将他逼到绝境,能够支撑到今天已经是不易,而季汉阳被呼延阚重伤,即将到来的这一场大战,他是上不了场了。
若我能陪着他北上,只要我哥楚亦雄能在北匈奴有所作为——我相信他不会就这样沉默下去——那么我和他都还有反击获胜的希望。
更何况,在我心底里,还有一件事,是始终放不下的。
不管结果如何,我都必须面对的!
再次听到我说这句话,亦宸也有些茫然,那目光似乎也一下子回到了过去的岁月,那个时候,我和他之间原本有无限的可能,但现在——
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听见他轻轻说道:“你决定了吗?”
“我不离开你。”
“……”他看着我,目光闪烁着,过了很久才对我道:“好。”
我一下子露出了笑容,或许是因为这样的天气太寒冷,也或许是我和他刚刚失去了我们的宝贝,这一点笑容如同冰面上的阳光一般,我从他的眼神中也能感觉到这一笑的灿烂与辉煌,他伸手将我轻轻的搂在怀里,然后说道:“其实,我也并不想——没有你在身边。”
“……”我将脸埋在他怀里,蹭了蹭。
“但是,你要答应我,这一路北上,势必会遇到一些障碍。你一定要听话,也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要出任何乱子,知道吗?”
“……”我将脸埋在他的怀里不说话。
一只手伸过来捏住我的下巴让我抬起头,对上了他那双深而黑的眼瞳,他认真的道:“答应我。”
我终于点点头:“嗯。”
“还有,你——你的身体也还没有完全恢复,如果不舒服了,一定要告诉我,千万不要自己撑着。”
“嗯。”
他交代了许多,在印象中,他很少这样,说那么多的话,我知道他是真的担心,也知道他的心里一定装了很多的事,所以他说,我答应,不问也不反驳,安安静静的,好像一个要出远门的丈夫站在门口,事无巨细的交代给自己年轻而懵懂的妻子一般。
虽然我知道,这样平凡的日子,对我们来说是永远也不可能的。
第二天就要出发,所以我先和珍儿回屋去收拾了一下,等东西全都整理好了之后,安静下来,我想了想,还是打算往外走,珍儿一见我立刻追上来:“夫人,你要去哪里?”
“嗯,我想出去走走。”
“夫人——”珍儿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为难的神色,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轻轻说道:“夫人,你是要去看望季将军吗?”
我看了她一眼。
她似乎是怕我生气了,急忙说道:“夫人,不是珍儿大胆敢阻拦夫人,珍儿也不敢越矩,只是——人言可畏啊。”
真是——丑事传千里,甚至不用传千里,只要传到适当的人耳朵里去,伤害就已经够了。孩子的事已经让我心神俱疲,而现在闹出的这件事更是让我心乱如麻,一整天脑子里都好像有数不清的声音在尖叫着,喧嚣着,几乎要将人逼疯了一样。
或许,若不是当初,我被楚亦君和李袂云在桐山逼疯过一次,现在,只怕早就崩溃了。
只是刚刚,当我一见到亦宸,看到他在看着我的时候眼中那种怜惜与温柔,就一下子释怀了。
我的身子,我的贞洁,对别人来说有任何意义吗?只对他才有,只要他相信我是干净的,清白的,只要他疼惜我,这所有的一切,都不成其为阻挠。
我信他,因为他先选择相信我!
于是,淡淡的一笑,对珍儿说道:“我知道的,不过我不是去看季将军,我只是走走。珍儿你放心,不用跟来的。”
她看我如此释怀,似乎真的没有问题,便点了点头。
这个丫头,倒是忠心护主,只不过我要去的地方,若真的让她知道了,只怕会更让她担心吧。
我出了屋子以后便朝后园走去,穿过了一条长长的小路,出了这个园子是一片腊梅林,梅枝苍劲,上面盛开着朵朵淡梅,还未走近便已经闻到了一股醉人心扉的幽香,我从梅枝下慢慢的走了过去,再往前便出了这个别苑,后面那一片深黑色的建筑,便是地牢。
看守们一见我走了过去,都惊得急忙跪下问安,我让他们起身,然后对其中一个看起来是头领的说道:“看守皇陵的沐家的男人,是不是被关在这里?”
“是的。”
“好,带我去见他们。”
那人微微有些迟疑,道:“夫人——要去见他们?他们可是刺杀过夫人的,况且,这地牢阴冷潮湿,夫人刚刚生产完,身体虚弱,怕不要进去为好吧。”
我淡淡道:“正是因为他们来刺杀我,所以我有话才只能问他们。况且我只是下去问几句话,说完就走,你们不用担心,若是我身体不适,自然是因为天寒地冻,怪不到你们头上。”
“属下惶恐。”他说完,还是老老实实的给我开了牢门,然后拿起火把在前方引路,带着我下去了。
果然如他所说,这地牢真是阴冷潮湿,我刚刚走下去,就感到一股寒气袭来,急忙裹紧了身上的衣服,走过了几个牢房,有些的空着,有些是抓了呼延阚的手下关在里面,而前方那几个牢房里关着的,便是那一群沐家的男人。
“夫人请。属下就在门口站着,夫人有什么事,叫属下就好。”
“多谢了。”
等那个人走后,我便转身看向了地牢里那些黑漆漆的身影,全都蜷缩在角落里,他们身上的衣服不多,显然抵抗不了这样刺骨的严寒,我看到了当初去皇陵拜祭时那个照顾过我的老人,他的脸色苍白神色憔悴,看起来几乎整个人都枯槁了一般,那双混沌了眼睛在看见我的时候,才微微有了一丝活气。
我慢慢走过去:“老人家——”
他将头偏向了一边。
“云州天寒地冻,这地牢里也是阴冷潮湿,老人家年事已高,只怕熬不住,我今天来是有几个问题想要问问老人家,希望您据实相告,若能打开心结,彼此澄清误会,我愿向太子殿下求情,不让老人家和您的家人再受牢狱之灾,发还回皇陵,也不是没有可能。
我看见他的肩膀动了一下,似乎我的话对他来说,还是有着相当的诱惑。
“你们为什么要来刺杀我?是不是呼延阚挑唆了你们?”
我本以为他会回答,但没想到话音刚落,他便冷笑了一声,回过头来看着我:“你这样为求富贵欺师灭祖的女人,人人得而诛之,我们杀你是天经地义,不必有人挑唆。”